冬日衣服到底有些厚,皇长孙双手撑着炕才能坐稳,于是脑袋低下去,正好对上襁褓里的小娃娃。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比自己小的伙伴,皇长孙酷似其皇祖父的眼睛里明显浮现新奇,嘴里也发出了一声轻叫。
屋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
景王妃将阿桔叫到身边,俨然两个初为人母的闺中姐妹般与她说话,“福哥儿生下来后身边就没有玩伴,今日见到灿灿,你看他,跟见着宝贝似的。”
阿桔看看盯着皇长孙咧嘴笑的女儿,再看看完全被女儿吸引的皇长孙,附和笑道:“灿灿也没有见过皇长孙这么大的孩子,都新奇呢。王妃平时是怎么照顾皇长孙的?臣妇听说一般小孩子七个多月才能坐稳,皇长孙现在就能自己坐得这么稳,真是早慧。”
“也没怎么教他,他自己好动,在那玩啊玩的就自己坐住了。”景王妃柔柔地看着皇长孙,刚要继续说话,却见皇长孙扭头看看她,然后抬起右手朝灿灿露在外面的脸蛋摸去。景王妃笑了,没有阻拦,轻声对阿桔道:“别担心,福哥儿很懂事的,他这是喜欢新伙伴想跟灿灿玩呢。”
阿桔就算担心也不能不让皇长孙摸女儿啊,只能紧张地盯着皇长孙的小胖手,希望他真的只是碰碰,而不是像自家女儿那样,把什么东西放到她手心里她都恨不得抓上两把。
身后郭夫人等人也都紧张地瞧着这一幕。
可是就在皇长孙的小胖手快要碰到灿灿的小胖脸时,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灿灿突然用力叫了声,中气十足,吓得皇长孙往后退时一个不稳朝后栽了下去,棉球一般倒在了炕上。阿桔本能地就想扶他坐稳,景王妃笑着拦道:“让他自己起来吧,他脾气大,这会儿旁人扶他他可不高兴呢。”
阿桔只好好奇地瞧着。
皇长孙果然自己左歪右歪地坐了起来,还是像之前那般坐在灿灿跟前,这次却像是怕了灿灿般,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灿灿,没有再伸手了。灿灿已经看够了他,自己呀呀轻叫两声,抬眼盯着上面挂着的红灯笼,皇长孙顺着她目光仰头看,一不留神又歪倒在炕上,不过这次他没有再试着坐起来了,也躺在那里看灯笼。
满屋子人都被两个小孩子逗笑了。
景王妃更是被儿子罕见的可爱模样逗得眉开眼笑,悄声对阿桔道:“多巧啊,那时在灯铺前,我可没料到会有这一日,这两个孩子也能一起看灯笼。”
阿桔也这样觉得,心里却很紧张,暗暗希望皇长孙不要喜欢上这盏灯笼,到时候他们不送灯笼不好,送了吧,女儿肯定会急。
幸好皇长孙虽然盯了狐狸灯笼很久,但并没有表现出占有欲,宴席结束乳母给他裹襁褓时,他乖乖地躺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盯着旁边的母亲,直到眼睛被遮住。
阿桔随太夫人等人一起送景王妃出府。
景王妃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问安王妃要不要同路。
同为王妃,即便辈分高了两代,无权无势的安王妃也得敬着景王妃,笑着应了,吩咐身边的嬷嬷安排下去,片刻之后上了自家马车,不紧不慢跟在景王府马车后头。
跟着出来送客的夫人太太们看阿桔娘俩的目光越发欣羡了,就连太夫人,看这个重孙女也顺眼了几分。毕竟看景王妃今日的意思,是很喜欢灿灿的,灿灿以后不定有什么造化,命好的话,说不定能捞个世子妃,甚至……
太夫人越想眼睛越亮,兴奋得双手都隐隐颤抖,紧跟着动了将重孙女养在自己跟前的意思。
女儿才满月,阿桔可没有想那么远,更不可能猜到太夫人心里的打算。景王妃走了,其他宾客也开始告辞,她忙着送人,请柳氏郭夫人抱灿灿先回望竹轩歇着去了。
前前后后忙了快一个时辰,望竹轩里里外外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岳父一家姨母一家还没走,赵沉再惦记妻子女儿也得忍着,听陈平说赵允廷请林贤去正院下棋了,赵沉便命人把躺椅搬到院子里,同小舅子一起晒日头。
“小九,我让你领季世子看鹿去,怎么曾文晔也去了?”花园里的动静自有下人禀报给他,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下人们也不太清楚,赵沉只能跟林重九打听,说话时也没有掩饰自己对曾文晔的不喜。
林重九没有听出来,看着他道:“曾大哥……”
“叫他曾文晔,他不算咱们家的亲戚。”赵沉脸上笑容未变。
这回林重九懂了,跟着把曾文晔半路遇到他们然后坚持同去的事讲了一遍,包括后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早在登州时他便做惯了这种“告密”的活儿,因此现在说起来口齿清晰条理分明,郭宝珠等人的对话,他几乎一字不差。
赵沉双手枕在脑后,凤眼望着头顶蓝天。
曾文晔还真是聪明人啊,才来不久就惦记上他的傻姨妹了,可惜现在他住在侯府,在侯府出事侯府难免落得个待客不周的话头,他不好马上收拾他。不急,先派人盯着曾文晔不给他自作聪明的机会,明年开春再给他点教训。
至于季昭……
想到季昭从花园回来后脸上就一直没有断过的傻笑,赵沉好笑地扬了扬眉,宝珠那样的性子,季昭真敢喜欢?
季昭确实敢喜欢,没过几日,也不知他怎么劝说的季老太太,季老太太亲自来了延平侯府,托阿桔向郭夫人探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