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砚应下。
“你去忙吧。”天意挥手让侍砚退下。
跟随在天意身边的只剩下明月一个人,她慢慢走到院中一棵大榕树下的石椅旁落座。
坐了一会儿,天意抬眸看着静静侍立在一边的明月,忽然开口道,“明月,大少爷过去是什么样的人?”
“过去?”明月没有想到大少奶奶会有这样一问。
“嗯,”天意转开视线落在空旷无垠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黑鸟飞过,“正常的不像现在这般的过去。”
明月瞳孔一缩,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仿佛陷入了回忆。
“当年奴婢被卖到定王府分成为大少爷身边的丫鬟时,奴婢七岁,那时候大少爷卧病在床,经常喝着浓稠发苦的汤药,但是大少爷从来未说过一声苦,每日早起坚持练剑,夜间彻夜苦读兵法诗书,就算病情加重也不曾落下,大少爷待人很好,不会打骂欺压下人,就算是下人犯了错,他也不会去计较,吃的是府中的清茶淡饭,他也不曾说过什么,因为大少爷坚持锻炼身体,最后渐渐将身体养好,参军败敌,功成名就,我们都很为大少爷高兴。”
勤奋刻苦,坚持不懈,志向高远,这就是美人的过去,天意心里很是骄傲,但是同时又是泛着苦涩,“那后来呢,为何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明月收回感怀,面露为难,但是看着等待着她答案的大少奶奶,她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后才靠近她小声接着道,“这是咱们定王府一直讳忌莫深的事,王妃下令不让我们讨论这件事,一旦发现就会严惩,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不像外面流传的那样,只知道五年前,大少爷应邀参加狩猎,回来时却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不醒半个月,就连御医也回天无力,让我们准备后事时,大少爷奇迹般地苏醒了,但是却再也认不得人,不再说话,神智也……”
天意收紧了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在明月小心翼翼的神色里,她已经可以窥见一点端倪,她定定看向明月,“你身为大少爷跟前的近侍,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对方?”
明月踌躇了下,才回道,“御医曾说过,致命的伤不是摔伤,引起昏迷的另有缘由,但是他也找不到原因。”
天意闭了闭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地面上曲卷的落叶,凄然一笑,嘴中苦涩,很显然,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明月见大少奶奶忽然不说话,且神色莫测,她自觉地站在一边。
待地面上的影子成了一点,天意站了起来,“我们去书房看看大少爷。”
一走进书房,她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书面。若是搁在她刚进门的时候,美人是不会因为她的踏入而赏她一个眼神,但是如今她刚一走进,美人便从书籍中抬起了头,双目平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今日在看什么书?”天意绕过桌子,走到他身侧,俯身一看,孙子兵法。天意一愣,下意识看了美人一眼,只见他神色淡然,天意心里没由来的难受,昔日珍爱,今日怀念,就算失去神智,也依然遵循着心中最真切的心声。
天意伸手摸上了书的封面,神色动容,见美人没有如同之前那般不允许她动他的宝贝书籍,才执起书,随手翻开一页,顿时被书内隽秀苍劲的字迹所吸引,再也挪不开。
“这、这是你写的?”天意难以置信地看着在字句旁的墨色注释,转身问道。
季初色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我们的初色是如此出色。”天意双目泛红,之前她给一个著名的书法家当过两个月的助手,见识不少大家笔法,也学会了辨别字的好与坏,而今,这本书上的字迹胜过了她之前见过的所有名家的字。
季初色望着天意明亮的双眸,不知在想着什么,随后,他伸手拿过一只狼毫,沾了沾墨水,在房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手指一动,便在白色的纸张上写下了几个字。
从来没有见过美人执笔写字,天意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呆了,连带着美人写完后,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也没有反应。
自己写完后,却没得来她的一眼,季初色有点挫败,将桌上字迹未干的纸张不着痕迹地往她跟前送了送。
待天意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低头看向纸张。
苍劲有力,隽秀飘逸,真是一手好字,天意惊叹。
等等,有什么不对?
天意睁大眼睛,看清那四个字后,抽了抽嘴角。
美人如玉。
这是因为她经常叫他美人,所以他才写下这么自夸的话吗?
天意不知道的是,这四个字,是他写给她的。
直到很久以后,在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季初色揽着她的肩,轻轻在她耳边呼着气,“陌上花开,美人如玉,是我季初色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