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天气在回暖,不过西楼的位置到底太北了些,这里的夜风依旧寒冷,冰冷的寒意能钻到骨子里去,让人站不住脚。
耶律敏的身子晃了晃,她听到了李从璟远去的脚步声,也感受到了脚步声里的愤怒,她心乱如麻,站在亭中久久未动,不知何时,她那张标致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他终究还是走了。
她知道,这次他一走,这辈子他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她心里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一个契丹公主,一个大唐秦王,虽曾门当户对过,但在国家敌对的大命运面前,本就不该有什么奢望,也不该有那样的念想。
相遇既是孽缘,相逢既是离别,这一走,倒也干干净净。
她想起四年前,她与他告别回到契丹的那个夜晚。彼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年她提出要离开,何尝不是因为,她没有留在他身旁的理由,没有名分?
回到契丹,难道不是无奈之举?
大概一切都是宿命。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够敌得过宿命。早年西楼街头的偶遇,或许本就是个错误的开始。那一年她本就该投河溺水而死,他本就不该将她救上来,更不该背着她跑了整整一条街。那条街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让她沦陷在了那个宽阔有力的背上,多年来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也好,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
耶律敏告诉自己告别昨日,她今日已有了一些改变,又何惧再多一些改变呢?
下定了决心的耶律敏,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雅致从容的笑容来,这笑容显得贵不可言。
从今日起,她只是契丹宰相,只为契丹百姓而活。便是寂寞,便是寒冷,也无所惧怕。因为,她已没有选择。
她转过身,抬起手,招呼护卫牵马过来。
然而她的手刚抬起,就僵在了半空,她脸上那贵不可言的笑容,也在刹那间凝固,这一瞬间,她眼中尽是意外与茫然之色,像是刚出生第一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在她面前,本该早已离开的李从璟,却毫无道理的站在那里。
李从璟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人畜无害,春暖花开。
不等她有下一个反应,李从璟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她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离开了原地,在街巷里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