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叫胡太医来不就是觉得其中有蹊跷,怎么会自己拿着看?
胡太医将帕子铺平开,把手里的药丸倒在上边,拿过荷包细细端详随后,取出里边的平安符,凑到鼻尖闻了闻,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抬起头,神情严肃去,“皇上,平安符从何而来?”
药丸的确没问题,可是平安符用药水浸泡过,里边有一种药材,藜芦,它本身无毒,但是,和人参一起服用,会产生巨大的毒素,他小心翼翼瞄了眼萧珂缮,肯定不是给他备的,那么,就是给香榭宫的那位了,吓得他跪倒在地,惊出了一身汗,不敢想象,要是俞贵妃出了事儿,皇上会如何大开杀戒。
萧珂缮眉毛紧促,一双眼冷得可怕,沉着声音,对张多道,“你去把李昭仪给我叫过来!”
胡太医想到,李昭仪得了贵妃娘娘的眼,经常去香榭宫陪贵妃娘娘说话,要是贵妃娘娘吃了药丸,再加上符水,肚里的孩子没了不说恐会一失尸三命。
民间有习俗,谁家的孩子生了病,会去寺庙祈福得了符,烧成灰泡在茶水里喝了身体就好了。
尤其是许多村子,这种习俗延续了几百年了。
萧珂缮去南边打仗,也听说过这种习俗,越想,心越往下沉。
大殿里,两人都不说话了。
胡太医想到用计之人太可怕了,符水喝下肚却是对身子有好处,早些年他外出游历,听说了符水的神奇,专门去寺庙求过符。
乡下人没见识又穷,没银子看病,认为大夫不如佛祖显灵,故而,发生了事儿都是先想着寺庙。
大夫见不过,就和寺里的和尚商量出一个法子,采了草药熬成水,然后将符泡在药水里,符烧成灰泡在茶水里,药效还在,喝了身子骨就好了。
而且我,乡下人没啥大病多是感冒着凉,吃坏了肚子,积食等症状,寺里的和尚听说了症状给的符也是对症下药。
李灵儿听说皇上要见她,心里笑开了花,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拖着张多叫他等等,她要去换身衣衫,这些日子冷了吧,捂的严实。
张多想着她平日的打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催促,“走了吧,皇上还等着呢!”
李灵儿没有法子,焦躁的,胡乱的顺了顺发髻跟着出门了,一路上,心花怒放,想起妆容花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梳妆,心里一阵懊恼。
“张公公,就皇上一个人在明阳宫吗?”皇上背着贵妃娘娘见她会不会不合适,贵妃娘娘待她极好,说话也没架子,比她母亲给的感觉都好,若是皇上召她侍寝怎么办?
她一脸纠结,贵妃娘娘对她好,她却背着她抢了皇上的宠爱,贵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
李灵儿难受了,好不容易皇上要见她了,怎么不和贵妃娘娘商量一下呢?
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撩起帘子问张多,“张工公务,要不要去给贵妃娘娘说一声?”
张多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皇上的意思怕是千方百计的瞒着贵妃娘娘吧,哪能与她说。
没听到张多回答李灵儿小脸皱成了一团,双手在胸前合十,自言自语道,“贵妃娘娘,不是我要服侍皇上是皇上主动临幸我,别嫉恨我,我也不想的气!”
李灵儿神色复杂的进了大殿,以至于没注意到旁边的胡太医,屈膝行礼时,声音也不稳了,“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胡太医有事儿问你,你好生回答!”萧珂缮脸色铁青,刚才李灵儿的神色全部落入他的眼中可不就是心虚了?
“昭仪娘娘,微臣想问问,这荷包从何而来?”
李灵儿偏过头,她的荷包以及平安符在胡太医手里,她神色窘迫,“家父从外边求来的,说是保平安,事事如愿!”
胡太医一听,果真如此,又问道去,“李大人可说了怎么用才能保平安?”
符水用来喝的,要是昭仪娘娘不知道用法,那么,与李府没有关系。
谁知,李灵儿开口道,“家父说了,要想达到效果,点燃了泡在茶水里,喝了即可!”
平安符她本来要给俞璟辞喝的,她希望贵妃娘娘生个男孩,符水很灵验,她小时候也喝过,不过贵妃娘娘不见她,她琢磨了许久,想着自己把符水喝了,达到心愿见着贵妃娘娘了与她说说,再让父亲从外边求一张即可。
萧珂缮听着脸色暗沉。
胡太医顶着颇大的压力,问道,“昭仪娘娘没想过要给贵妃娘娘喝?”
李灵儿心里觉得不好意思,赧然道,“胡太医是不是认为臣妾小肚鸡肠了,臣妾最初想给贵妃娘娘喝,可是见不着她人影,臣妾就想着不若我先喝了,等见着贵妃娘娘了,再找父亲求一张就是了,我并非不是之恩图报的人,心里时刻记着贵妃娘娘呢!”
说完,看向萧珂缮,他好像没有召她侍寝的意思,莫名的,她松了口气。
听了她回答的胡太医也松了口气,看来,李昭仪并不知道平安符有毒的事儿。
萧珂缮也想到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手一抬,“你先回去吧,朕说过,贵妃生产前,你不得今日香榭宫,不用整日在外边转悠了!”
李灵儿一阵气馁,看向胡太医手里的平安符,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吃,把它放在水壶下垫着喝茶时就能想起了,如今看来,她要进香榭宫靠符水是不够了,得等着贵妃娘娘生产后了。
李灵儿走到宫外,突然反应过来,皇上叫他过来做什么的,凑到张多身边,一脸谄媚的问道,“张公公,皇上叫我回去是什么意思啊?”
张多摇头,“皇上的心思咱家也不明白,既是皇上叫昭仪娘娘先回去,您先回吧!”
李灵儿想不明白,回到宫里还稀里糊涂的,颜菁的屋子大门紧闭,有两个宫人守着,李灵儿得色的一笑,进屋后关上了门,贵妃娘娘还喜欢她呢,真好。
胡太医走后,萧珂缮一人在屋里做了许久,外边晴朗的天空猛然乌云密布,很快,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若不是周瑾和华老国公的信件引起了他怀疑,李灵儿真把药丸和符水给俞璟辞喝了,后果会怎样?
提起笔,匆匆写下一封信,打开门,交给张多,“去宫门交给海树,他知道该怎么做!”
张多把信收好,撑起伞,背影很快消失在雨中。
再次收到京里的信,俞墨阳沉眸,如果之前还有拖延的余地,现在是真的要速战速决了。
定北侯进屋,见俞墨阳看着信发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眉心。他算是明白为何俞墨阳和俞墨渊黑了一圈不止了。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永远在外边奔跑还得温和着脸陪着笑容,查了好几日,终于有了眉目。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县丞的妻子竟算得上熟人了。
“俞大哥,你猜猜县丞的妻子是谁?”睁开眼,俞墨阳手里拿着信件,放在烛台上,瞬间,信化为了乌有。
他们见到张老爷了,银子也送了出去,可是,却没有见到背后当官的人,背后之人极为谨慎,俞墨阳没有法子的事儿,顾惜北也无能为力。
俞墨阳转身,在一旁坐下,问道,“是京里的人?”
顾惜北点头,说起一件事儿来。县丞的这人妻子是续弦,早前有一位妻子,两人还算恩爱。
谁知,一次,县丞去寺里接烧香的妻子时,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彼时,她还是位女子。
县丞对她一见钟情,两人很快交换了信物,谁知道,女子犯了事儿必须在寺庙待着县丞想了许多法子也无用,两人常常在寺庙偷……情。
一天,女子被家人接回去了,县丞一阵失落谁知,没多久收到了女子的信件,县丞心里欢喜,得知了女子身份,知道是高攀了人家,可是,又抵不住心里的渴望。
不知是不是老天成全,县丞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妻子染了怪病,一个月就去世了。
县丞难受的同时有暗暗窃喜,立马进京,见了女子家人。女子的佳人对女子极好,见两人郎情妾意,成全了二人,成亲后,女子就跟着县丞定居了淮南。
俞墨阳想了片刻,他印象中真没有这类人物,在寺庙里,猛然,不确定的说道“舒家二小姐?”
顾惜北点头,当时,舒家二小姐得罪了皇上,被弄去了寺庙,也就是那时候和接妻子的县丞遇着了。
在顾惜北看来,舒家二小姐不是得罪了皇上,而是得罪了还是侧妃的贵妃娘娘,皇上宠爱贵妃娘娘从太子府就开始了,入了宫更甚,后宫的多少妃嫔都成了摆设。
俞墨阳想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去,“舒家背后有人!”
舒家从先皇死后一直遭受赵家的打压,这种情况若不是舒家背后有人去,被赵家一发现舒家就完了。
京里的许多事顾惜北都不清楚,若不是此次与俞墨阳二人出京,他不知道俞公府的家底竟丰厚到这种地步。
每去到一处,俞公府在繁华地带都有铺子且卖各式各样的东西,要多少银子,找掌柜的说一声就有了。买通张老爷,入会的银子去,都是俞墨阳掏的腰包。
“我也不清楚,不过县丞很听话,什么事儿都听舒家儿二小姐的吩咐!”顾惜北说的实话县丞能在淮北之手遮天,要不听话,舒家不会投入帮衬他。
俞墨阳把京里有权势的人家过了一遍,如今去,最有权势的便是赵家了,他们是不可能与舒家联合,其次就是周家,周家以前不景气,可出了皇后,能不能将赵家取而代之还说不准,其次就是没落的沈家和陆家了。
想了一宿,第二日,顾惜北继续出去打探消息,俞墨阳带着俞墨渊去了巡抚的府邸。
开门的小厮见是不认识的人,不耐烦的摆摆手,“什么地方,是随便能敲门的吗?”
俞墨阳也不生气,拽下腰间的牌子,“劳烦递给巡抚大人,他见了自会说要不要见!”
小厮扫过两人差不多的脸庞拿在手里一瞧,神色大变,踉跄的转身往里跑去,门也忘了掩上。
小厮回来得极快,一改之前的态度,恭眉顺耳,手超前一指,“刚才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两位大人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巡抚没料到两人会来,匆匆忙换了官服,站在屋子中央。
俞墨渊进去,大摇大摆的转了圈,啧啧道,“巡抚大人过得还真是寒碜,连个八品县丞的府邸都比不过,说出去,真是丢脸了!”
巡抚一阵苦笑,要是真和县丞的府邸一般了,二人来了就是他的死期了。
身为巡抚,京里发生了何事儿他时刻注意着,皇上派俞公府的两位爷外出,没想到到了淮南来,看情形,是要查他了。
俞墨阳简明扼要的问道,“县丞背后的人是谁?”
巡抚没想到他们查到了舒家背后,身子一僵,想要摇头说不知对上俞墨阳的视线,立马不敢说了,“我也不太清楚,每当要过问县丞的事儿总会受到上边人的阻拦,久而久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俞墨渊冷笑,“怕是巡抚明哲保身吧!”
巡抚无奈的摇摇头,“微臣上有老下有小,丢了官职,一家人就完蛋了!”
俞墨阳接过话,“你说的上边的人是谁?”
巡抚为一方最大的官职了,要是他上边还有人只能是京里人。
巡抚想了想,知道今日不说出来是不可能了,悠悠开口道,“具体谁臣也不清楚,臣只知道是吏部的人!”
吏部负责三年一次的考核,要是考核通不过要继续任职难了。吏部考核后交由内阁审查,最后交由皇上定夺,要真是吏部的人也说得过去,掌管着各地官员的考核,自要巴结着才是。
可是吏部尚书在朝里不怎么和人来往,俞墨阳的意识里,和吏部尚书交好的官员要么被外派去了偏远之地,要么回家了。
又问了巡抚几件事儿,越听,俞墨阳脸色越沉重没想到,淮南的商会和县丞勾结抬高物件。
他们买东西时,只以为淮南富庶,物价较高,和俞墨渊对视一眼,两人沉重的走了。
路上,俞墨渊问俞墨阳,“大哥,你说巡抚说的吏部的人,会是吏部尚书吗?吏部的人不少一一查下来查得到不?”
京里的官比地方官要大,在京里官职不如巡抚的高,但是吏部掌管官员审核,一个小官也能叫巡抚门闻风丧胆了。
俞墨阳也想不明白,“不急,回去看看上边人给巡抚大人的书信就能从中看出一二了”那人极为狡猾,每次送信的时候都是差乞丐送到巡抚大人府邸,信的话也有可能找人代笔。
俞墨渊同样的想到了这点,“大哥,咱能在辞姐儿生孩子的时候回去吗?要不要多留一段时间?我给辞姐儿找了一批玉饰,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打磨出来!”
俞墨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皇上又写了封信叫他们快些,他隐隐猜着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怕是想沉着辞姐儿生产,大赦天下,加设恩科,朝堂清理了一批人,空缺得找人补上才行。
回到宅子,顾惜北人还没回来,俞墨阳给余清远去了信,他也想着要早日回京了,好久没见辞姐儿了,还有虫子,也不知还认识他不。
而另一边,俞璟辞一觉醒来就听人说颜菁死了,她心里奇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其中会不会有其他隐情?
萧珂缮是下朝后听说的此事,极为愤怒去,找张多一问才知,柔妃叫人给颜昭仪送早饭,打开屋子,颜昭仪已经死了,没了气息,人吊在白绫上。
宫里边有的人手越伸越长了,萧珂缮脸色一沉,换了永泰宫所有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