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是闷热天,竹帘片都是横着打的。
宝刀从帘缝间往外一望,就见到了马上的慕飞。
慕飞也见到了帘缝间那双乌黑晶莹的葡萄眼。
“阿伯,这是我朋友。”宝刀连忙向商队领头的打招呼。
慕飞心里却一酸,拔转马头,没去同宝刀说话,倒是往前紧了一鞭,斜着避开大路,这才放缓了,让马在树下盘恒,眼望着商队的影子。
过一会儿,宝刀气喘吁吁追上来了,埋怨:“干什么呢你!有话好好在那儿说不行?那队伍又不是我包的!我跑过来,他们要等我!你有话快说。”
慕飞也不知怎么想的,偏要挤兑宝刀:“什么话!你怎知我一露脸,就是要找你说话的?”
宝刀回身就走。
慕飞连忙从鞍上滚下来,双手拉住,只管嘴硬:“若非归大哥托我,我才懒得追你!”
便把英英要找的那人形貌都说了。
英英未婚先孕、归明远英勇接盘,慕飞和宝刀是拉皮条——不不,居中做好事介绍的。详情都清楚。宝刀一听,问:“怎么怎么?是英英孩子的爹吗?”
“可不是!”
“隔了这么久都没人找到,我怎么找得着?”宝刀觉得这个任务简直是开她玩笑来的。
慕飞咳一声:“这么久是没人找,不是找不到。”
于是向宝刀解释一遍,英英原来没钱、没法托人,嫁了归明远之后,总算有点钱了,但不好意思用他的钱去托人找孩子的爹,直到如今,归明远大仁大义,主动答应帮她找,于是来托这西行的福星宝刀。
“我是福星?”宝刀指着自己鼻子苦笑。
很多人骂她是扫把星还差不多!
“差不多啦,”慕飞安慰她,“都是运气很特别的家伙就对了。”
这种安慰,宝刀居然也就接受了,咧嘴一笑,心头甚慰,回头看看商队:“那我回去了哈!他们该等得不耐烦了。唉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叫这么远说嘛!”
“因为怕他们听见,嚼归大哥的舌根……”慕飞底气不足。其实是他突然就闹起别扭,突然就想跑远点让宝刀来追。这话说不出口,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
“好吧,”宝刀拍拍他的肩,“多谢你了!”
唷,这小子个子见长,她要拍他的肩,都没以前容易了。
肩上肌肉也比以前壮实得多哪!
还有两条胳臂……上次重逢,居然狠狠抱了她一把!宝刀想起来,身上又有点躁热,讪讪道:“没别的事,我先走啦。”
“还有别的事!”慕飞摸摸鼻子。这事儿更难启齿!咳,不管了,总得告诉她——“我来之前,听人说,京邑来了个钦差大臣,专门查麻料投机倒把的事儿……”
“哟!你们要被发现了?”宝刀真不知该幸灾乐祸呢、还是同情他们一把,“你们准备逃跑?可别把钱都卷走啊!留一点给——”
“你想到哪里去了!”慕飞鼻孔里出气,“师父会被发现吗?你想!”
“那你提心什么?呃……”宝刀指着自己,“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
慕飞害羞且心虚。
“慕、飞!”宝刀跳起来,“你跟我说实话!师父是不是又打算把我推出去背黑锅?!”
所以麻料上涨是因为她、麻料暴跌是因为她,一涨一跌间百姓的钱都蒸发到哪里去了,还是要找她?开玩笑!“我没钱!这个你们别胡闹!抓了我也背不起这个黑锅!”
“那当然!放心。放心!”慕飞安慰她,“师父要真打算陷害你,也不会这时候放任你跑西边去了。”
这安慰似乎也很无力……宝刀姑妄听之。
慕飞接着道:“不过我真不知道师父安排了什么妙计,我就是有点担心……嗯,这样吧!你往西去也好,万一回来的话,进安城之前,先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打听自己是不是替简竹背了黑锅、安南投机市场上几十万两蒸发掉的银子得问她要,她成了头号通缉犯?
宝刀拍了一下慕飞,这次都懒得高举手了,就往他胸膛上拍一下:“你们确实能干哪!”
这夸得慕飞够难受的。他苦着脸:“要不你骂我?”
宝刀没兴趣。她要赶回商队去了。她没简竹那么财大气粗。这队伍,她就是搭个伙。擅自离队、老不回队,人家也没理由一直等她下去。她付过钱了,可不想就这样被队伍抛下。
她钻回了车子,队伍又启程了。车子颠啊颠的,宝刀也没心思想慕飞。过了一会儿,车外有队友告诉她:“喂,那少爷还跟着!”
宝刀从帘缝里往外望,慕飞晃晃荡荡缀在队尾,一会儿摇到路的左边、一会儿到右边,一会儿落下几步、一会儿又紧几步追上来。
队友问宝刀:“你朋友?”
宝刀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小孩子家家,专爱闹别扭!你劝劝他吧,回家去吧!他爹娘不等着?这么跟着算怎么回事。”队友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