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应该回去,他的郁气就会消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前行的勇气了。她还有耐心等他主动走开,却失去勇气主动让他留下了。她抬头望天,天色如此灿烂,她心中却一片灰暗,她苦笑,象她这样别扭的性子,谁会喜欢?一件衣服就能把你打败,她在心里自嘲。
大气的女孩子不会在意外物,根本就不屑和谁比穿衣打扮,真比起来也不怵,只要有颗强大的内心,穿什么都能靠自己撑起一片天。不够大气的女孩子也不怕和谁比穿衣打扮,最多带点小酸意,消遣自己有内涵,这事也就过去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女孩子和随便谁对上穿衣打扮这种事都无所谓,反正各有千秋各有好,但是,唯独不能和喜欢的男朋友比,这念头一起,搁哪个女孩子身上,都无法坦然处之。
这世间有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对女孩子来说,甭管骨子里矫情不矫情,如果是不相干的男生穿得比她好,不过是瞟一眼或者不瞟一眼就走开的事,根本不会过心留意,如果是成婚的丈夫穿得比她好,要是自己一手替他打造的,那就喜滋滋,要是他自行打理出来的,那准气不过,踢一脚让他即刻出门去给老婆买漂亮衣服,谁让你敢穿得比我好?但是,碰上喜欢的男朋友穿得比她好,没有哪个女孩愿意体验灰姑娘的心情,而这男朋友还明显地照顾着她的感受,故意不穿好衣服,天天一身校服来去,这种感受越发没法说。更何况,这不只是一件衣服的事情,衣服背后代表的是差距,而不论什么样的差距,即使在纯真的感情面前庸俗得不值一提,却实实在在从属于具体的生活,它再俗不可耐再微小,昭示的却是可能无法同步的将来。
伊兰低下头静默地记录数据,似乎只有认真做事才能不去想这些让人难堪且难过的现实。终于有条不紊地把早上的工作量完成后,她开着悬浮车回去。霍斯北的车果然还停在楼前,他下车迎向她,等着她开口。
“吃过了吗?我屋里有营养剂。”她语气如常。
“没有别的话?”霍斯北盯着她。
“要说什么?中午了,饿了吧。”她走进屋子里。
霍斯北没动,站在她身后问她:“伊兰,我什么时候惹你不高兴了?”语气充满不解无奈。
伊兰心中有一丝疼痛,所有的感情损耗都是从这样的话开始的。
“没有。”她回头强笑道。
霍斯北上前来,站定到她面前,很认真地对她说道:“伊兰,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希望你告诉我原因,我会等。上次你说你也愿意妥协,只是每次我都快一点,这次我想你比我快一点。你有话随时可以联络我,但别再黑掉我的号码。下午我还有事,现在要赶回去,明天大家都忙,我不过来了。”他轻轻拥一下伊兰,默默等了一会,转身开车离去。
伊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霍斯北的车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才转身回屋。真正的分手通常都是从冷静地告别开始的。
她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她甚至没有不高兴,只是灰心沮丧而已。她要怎样妥协?舍不得才会妥协,她连舍不得的底气都没有。她不会黑掉他的号码,只会等他黑掉她的。够别扭吧,伊兰苦笑,这死破性子。她坏就坏在对人情世故太通透,没有勇往直前的胆量,太容易瞻前顾后,太容易退缩,索性从一开始退缩也就不烦恼了,偏偏还克制不住贪心,还舍不得拒绝。
霍斯北当晚没有联络她,星期天晚上倒是拨过来了,语调很正常。“忙吗?”他问道。
“还可以。”伊兰的语调也挺正常。
霍斯北看着她,过半晌说道:“那……晚安。”
“晚安。”伊兰回答。
其后的星期一到星期四,霍斯北还是在老时间拨通视讯,两人的对话基本固定:忙不忙,还可以,你呢,我也还行,回去路上小心,知道了。然后就挂了。
星期五,霍斯北额外加了一句:“明天要我过去吗?”
“不要了,还是挺忙的。”伊兰摇头。
霍斯北点点头,星期六他果真没有过来,星期天也是。他的态度毕竟和先前不同,以前伊兰也说忙,但他想要过来的时候会强硬地坚持过来,现在伊兰不要他过来,他真就不过来。伊兰知道霍斯北在等她开口,但她既然灰了心,就想着得过且过自然冷却,再提不起勇气招惹他了。
他们这样过了三个星期。每天视讯,在同一个时间说一样的话,却没有要见面。后来,他不是每天视讯了,隔好几天才会一次,只说他正在准备期末考核比较忙。
离假期越来越近了。端木当初制定种植计划选植物的时候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时间卡得正正好。他们一起完成水生植物的采收和数据整理工作后,各自田里的作物也都可以收割了,两人在假期倒数第二个星期里忙碌不休。幸好湖里的鱼不需要管,从鱼卵期到成年后自身排卵期的生理数据在之前就已经采集完闭,让它们继续呆在湖里就可以了。
假期前最后一个星期,星期一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伊兰觉得瞬间轻松,居然没有任何事做了。有些同学比较不幸,事先没有做好计划,种下的植物还没到采收期,只好在假期里继续呆在实验田里等着。端木已经开始订航班,准备提前回去。伊兰也有点心动,星期二就有到莫斯星的航班,可惜餐厅还要上班到星期五,不过下一个航班就在星期六中午,刚刚合适。订航班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恍惚还记得霍斯北说过要陪她回去的话,最终还是微微怅然,付款订下了自己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