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秦蓁和韩则,二人似乎在争执,秦非看过去的时候,韩则勾着秦蓁的小指正低声亲昵地说着什么。
图书馆很安静,韩则的声音更小,纵使秦非与二人之间只间隔了一个书架,却也只模模糊糊听到要改什么志愿之类。
是了,秦非突然想起来,韩则今年高考,他们口中的志愿想必就是报考志愿。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韩则先服了软,他揉着秦蓁的发顶,眼底露出了似曾相识的宠溺笑容,秦蓁见状倏然一笑后,两人相携离去。
秦非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二人交握的手指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友人一掌拍在她的肩头,她才如梦初醒,而那时她的浑身几乎都汗浸透了。
友人吃惊地问:“秦非,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非机械地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有些五雷轰顶。所谓的避嫌只是避得是谁?秦蓁和韩则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只是二人相约的地点从秦家矮墙换到了图书馆而已!
秦蓁拉着友人匆匆离开图书馆,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后来没过多久,秦非听说韩则与韩家闹翻,被连夜遣送往美国,短期内不会回来。那夜,秦非鬼使神差地前往秦蓁的居住的小院,心里却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秦非想,她得不到,秦蓁不也没得到吗?但她比秦蓁有优势,仗着秦家对她的宠爱,她若是提出去美国留学,秦家人肯定会同意的……
秦非沾沾自喜地到达小院时,才发现秦蓁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颓丧,甚至心情颇为愉悦,她站在小院门口,还能听到她在给陆邵讲笑话,屋内传来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那么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她听着秦蓁的笑声,心底莫名地不安。只不过,那时她心里的小窃喜胜过不安,甚至第一次觉得她拥有的那些秦蓁所没有的东西多么地珍贵。
秦非为此沾沾自喜了三年,但事实证明她当初的不安是对的,在她打算向父母提出赴美留学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惊天霹雳传来,那就是秦蓁被宾大沃顿商学院录取,两天前已经悄悄前往美国。
秦蓁先斩后奏的举动在秦家惹来一片惊涛骇浪,而在大怒的秦家人中,受到最大打击的秦非却异常地保持冷静,因为她意外地发现在一片众怒中,自己的父亲却格外安静地喝着茶,这种气氛莫名诡异。
有个念头在心中形成,或许秦蓁的离开秦家人根本不是毫无所知,至少她的父亲不是,甚至帮助秦蓁离开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一瞬,秦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从小到大,秦非品学兼优,自认才貌都不输给秦蓁,可为何每次老天眷顾的人总是秦蓁?就连平素最疼爱她的父亲竟然也是站在秦蓁那边。
她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可她要的东西却永远得不到。反观秦蓁,虽然一无所有,可却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秦蓁不告而别后,她跟爷爷提及要赶赴美国留学的时候,秦文博脸色阴沉地把她训斥一顿后,便轻松地让她绝了这个念头。
从小到大,秦非第一次被爷爷这样严词厉色的责骂,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秦蓁。
这不公平!
她才名副其实的秦家二小姐,秦蓁她只不过是顶着秦家大小姐的名头而已,她有那样不知廉耻的母亲,凭什么跟她抢!
偏执渐渐在秦非心底形成,然后化成一抹恨意,等待机会宣泄而出。
三年后,秦氏突发危机,难得的团圆饭上,秦文博依旧急得焦头烂额之时,秦非顺着家猫的毛发,状似无意地念叨了一句:“姐姐要是在就好了,她是商学院高材生,说不定能帮助公司脱离困境。”
话落,她手里的猫突然发狂往秦家偏远的一处院落跑去,那个院落亮着灯,里面住着一个多年来被秦家人忽略的哑巴。
那个哑巴对秦家来说可有可无,可却是秦蓁的软肋。
秦非追逐家猫无功,回头看见秦文博骤亮的瞳孔,嘴角滑过一抹良善无欺的笑意。
一个礼拜后,秦蓁回国。
三年时光,秦非出落清丽动人,已经成为江城贵公子争先追逐的名媛,秦蓁却还是一身牛仔裤T恤,看起来极不起眼,可那眉眼若有若无的淡然,却让秦非格外不适。
秦蓁犹如母鸡护犊般把那个哑巴护在身后,拒绝了秦文博提出的联姻要求,接下了秦氏的重担,神奇地将秦氏起死回生。
秦非看着秦文博对秦蓁私底下的赞许,嘴角却慢慢泛起一丝冷笑。
呵~
姐姐,从你回来的那刻起,你就输了。
你心中有太多牵挂的东西,比如那个哑巴,比如秦氏,又比如韩则。你有出众的能力,可以应付商场的尔虞我诈,可你的性格太纯粹,喜恶在你眼底太分明,所以你不仅会输,而且会输得一塌糊涂!
韩则对你钟情,必定会心甘情愿为了你跟父母求和,可他的父母会怎么想呢?当信任有了一丝裂缝,分崩离析的概率就太大了。
爷爷因为你的能力而对你颇为赞许,可在他的眼底家族企业永远比子孙重要,当有一天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撑秦氏了,他必然会牺牲你。
秦非从小被秦家泡在糖罐长大,却因此更能见到人性的偏颇与自私,她清楚地明白:人啊,自私起来永远是你想不到的可怕!
后来,秦氏再现危机,秦蓁果然被推进了火坑,而此时的韩家却不会再帮她一次。秦蓁更是为了韩则的自由,甘愿牺牲自己嫁给李盛,直到出现了傅恒初这个变数……
姐姐,你已经有了江城最尊贵的男人疼爱,虽然是个残废,但总比李盛好不是吗?
为什么你还不知足,还要假意离开,当年父亲已经向着你了,如今他却还是向着你,你离开后,还要跟我抢韩则吗?
不,我决不允许!
我听说傅恒初心底有个深爱的女人,你应该好好待在他的身边,尝尝我当初的痛苦。
秦非视线从韩则身上抽回,转身离开灵堂的时候,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雾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是动了些小心思不错,可是爱一个人难道有错?
秦蓁爱韩则,可她也爱韩则,甚至爱得不比秦蓁少。
……
秦蓁与傅恒初吊唁韩义平出来回傅家的路上,总觉得胸内堵着一口气,细寻下去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今天的情绪本就不太好,如此一来更觉烦躁。
但她素来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即使如此,还是被身旁的傅恒初察觉到端倪,他将秦蓁的手拢进手里,这才发现她的手指格外地凉。
傅恒初蹙眉吩咐季霖调高车厢内温度后,将秦蓁轻轻揽入怀中,“生老病死难免,他总会走出来的。”
傅恒初口中的他是韩则,潜意识里,他把秦蓁的异常归咎于韩则。妻子为其他男人伤神,他心中纵然有些不悦,不过这些不悦与秦蓁比起来,就显得不足挂齿了。
“我相信他。”秦蓁说罢,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她从傅恒初怀里挣出来,看着他解释着:“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傅恒初拢着秦蓁的手指猛地收紧,语气淡淡:“蓁蓁,我虽然不太大度,可也不至于如此小气。”
韩则丧父,秦蓁若是无动于衷,那才让人生疑。
秦蓁重新靠在了傅恒初肩头,眸子微垂,“我只是觉得心里头堵得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不开心。”
傅恒初闻言沉默了几秒后,低声对季霖说了句什么。
季霖点了点头,靠边将车停下,下车。
秦蓁不免奇怪,“你让季助理下车干嘛?”
傅恒初笑笑不语。
季霖从下车到重新出现并没有用太久,秦蓁看着他手里多出的那包糖炒栗子,整个人却蓦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