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决虽法力大跌五感却未消退,又因顺风所以托济与络腮胡男子所说的话落入他的耳中已然知晓破狼的身世,仇决看着破狼不拘神情还是面相均向阿史那台虏,心中好一阵为难筹措,且不说他自己还未修成金丹出师不得妄自收徒,便说阿史那台虏虽不是他所杀却间接因他而死,可算是破狼的杀父仇人,若是再收破狼为徒,日后这段孽缘该如何了事?却又不忍拒绝托济临死托孤,而且他还在破狼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托济见仇决面露为难却为直接拒绝,强支身子跪在仇决身前,叩首道:“恳请仙长收下破狼,不然教他一个十岁孩子如何能活在世上,仙长可怜可怜这个孤苦的孤儿吧。”言罢有呕出一口鲜血,却要叩首下拜。
仇决连忙拖住托济,不由自主的答应道:“我答应你。”话一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后悔已来不及了。
托济满脸欢喜,对着破狼说道:“快拜见师父!”
破狼闻言抹去眼泪跪立在仇决身前连叩三首,悲凉且正声道:“师父在上,阿史那破狼拜见师父。”说的竟是正宗的汉语官腔。
托济看到阿史那破狼第三拜时脸上笑容倏地一僵,身子伴着阿史那破狼的叩拜砰然倒下。
阿史那破狼拜完却听见一声闷响,惊忙看向托济,却见托济面挂笑容瞑目而死,扑身到托济身上嘶声恸哭。
仇决立身一旁心中滋味难言,今日的阿史那破狼一如三年前的他一般,痛失亲人的痛苦悲戚再次袭上心头。
半饷后阿史那破狼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仇决扶起阿史那破狼,想要安慰规劝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叹声说道:“入土为安,将他葬了吧。”此时船只已然燃起了大火。
阿史那破狼泪眼朦胧,抽泣道:“师父,我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仇决心头滴血,强作笑颜道:“从此我便是你的亲人,你还有一位亲人在玉门关等着我们。”笑得却比哭得还要难看,但落在阿史那破狼眼中却是这个世上最美丽温馨的笑容。
阿史那破狼点了点头,仇决将他放在千雪痕背上,然后抱起托济的身体跳出甲板蜻蜓点水渡到对岸,千雪痕通窍中期修为相比法力倒退的仇决还要高出一线,载起阿史那破狼紧随仇决踏波达到岸边。
且末河河畔长长的枯草随风摇曳,枯草中平地起出一堆小坟丘,坟前无碑只有两人一长一少,一立一跪。
阿史那破狼跪在托济坟前默然无声,半饷后磕了三个头,起身面相仇决,道:“师父,可以启程了。”一如十年前的仇决。
仇决凝视阿史那破狼道:“你根骨奇佳小小年纪便已达到练气期,天资犹胜为师,只要你肯发奋努力为师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若愿寻找仇人复仇我亦不会阻拦。”仇决一生从未食言纵是教出一个将要知晓真相后而要杀他的徒弟他一样无憾无悔,只因他自己被仇恨侵蚀明白此中无奈与痛苦,也因为阿史那台虏与托济的高洁情操已彻底打动了他。
阿史那破狼回首看着托济的坟墓,道:“徒儿已答应托济叔叔忘记仇恨快乐活下去便绝不会食言,父亲虽死在汉人手中,但毗伽可汗在父亲死后派兵追杀我,可见父亲纵是攻下于阗镇一样会被吐蕃人杀死,父亲为振兴突厥费尽心血到头来却被自己的族人背叛,若是他肯听从达干所言与大唐修好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战争只会让更多的孩子失去亲人,徒儿不愿世上再多出很多像我一样的孤儿。”
仇决大惊,道:“这些话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阿史那破狼道:“是我自己说的。”
仇决心中惊诧万分,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话,其心智胸怀远超常人!
仇决自愧不如,叹道:“仇恨给不了你什么,只会为你带来对生命的失望与痛苦,既然你选择忘记过往仇恨重行开始,便把名字也改了吧。”
阿史那破狼思忖一会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要忘记过往仇恨开启新的人生旅程,师长如父请师父为徒儿赐名。”
仇决道:“浪子无家归,流落似飘零,故乡是一生不变家园,你的家乡在北方大草原,从此便叫拓跋思北如何?”
阿史那破狼欣然道:“拓跋思北拜谢师父。”言罢便要跪下拜谢,却被仇决制止了。
仇决笑道:“男儿铁骨不拜苍天不跪地唯跪父母双亲,以后不比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