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浅清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子轩,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很早就知道了,还在那边训练的时候,无意中知道的。”
“既然知道我不是你恩人的儿子,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地护我?”这是浅清始终弄不懂的事情,他这个叛逆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对子轩露出了很明显的敌意,子轩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还可以视若无睹。
那几年的训练,子轩对浅清并不友好,尖酸刻薄、冷漠疏远,但是每一次在浅清受伤危险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的永远都是子轩,这个清冷的男人,让人不解。
“给你讲个故事吧。”子轩看着天花板,缓慢地诉说着一个平淡的故事,“两个男人情同兄弟,他们都很出色,他们约好携手打江山,他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大哥退让了,并且为了他们的事业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弟弟和那个女人也顺利地结婚了。巧合的是,两个女人在同一年怀孕,预产期相差了两个月,两个孕妇遇到了危险,在同一天生产了,而那个大哥却在地球的另一半边,他很担心拼命地赶回来,却在半途中得知了妻子难产而死的消息。两个孩子都平安出生,但是大哥的儿子却因为早产,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很弱,医生甚至断言这个孩子可能未足月就会夭折。”
浅清瞪大了眼,甚至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子轩。
“那个弟弟担心大哥一连失去两个亲人会承受不住,便偷偷瞒着他的妻子,把两个孩子交换了,他想他和他的妻子还可以再生孩子,但是大哥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幸运的是,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下,那个孩子虽然身体很不好,但是总算还是平安长大的,而且还很出色,和他父亲很像,非常地优秀。”说到这里,子轩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浅清的身上,“可惜那个孩子后来死于一场意外,因为故事中的弟弟先去救了自己的孩子。”
故事说到这里,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所以,我的父亲不是渡边淳,而是长谷川茗逸?”那个一直对自己严厉管教的逸叔,那个永远只会打击他的男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打击地体无完肤,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他只顾着自己做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却没有想过他这个儿子的想法吗?
“你一直觉得逸叔不愿意让你接手渡边社是因为他看不起你,轻视你,觉得你的能力不够。”子轩轻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希望他的儿子不要走他的老路,可以快活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因为所谓的责任和负担而勉强自己。说你不适合接手渡边社,并不是你能力不够,也不是你太年轻,而是你的善良和柔软会让你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会让你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任何父亲都想自己的孩子一个最好的未来。”
这番话,推翻了浅清之前所有的信仰,他一直都很崇拜渡边淳,他想要成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温和柔软又让他始终想一抹胆怯的含羞草,不自信,很自卑,越是骄傲越是自卑,越是自卑越是痛苦。这种分裂的矛盾,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浅清似乎还是不相信这样的说法,苍白地抗拒这样的事实。
“你做的很好,你用自己的实力说明了你有能力比他做得更好,我想他应该跟你一样矛盾。作为一个父亲他很骄傲自己的孩子这么出色,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为了证明自己而让自己过得不快乐。”子轩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开诚布公地和浅清好好谈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逸叔,那个坚强到让人动容的男人。
“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沉重的负担,我知道我是渡边淳的儿子,这个巨大的光环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拼命地努力再努力。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永远都觉得还不够,因为我是渡边淳的儿子,我必须比所有人都强大,可是我很辛苦,每一次的训练都让我很想立刻昏死过去,我不喜欢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我讨厌按部就班的测试,我讨厌那种野外生存的项目,我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我厌恶枪林弹雨,也讨厌这个世界的黑暗和肮脏。”浅清突然间站起来,背过身去,他的声音有几分哽咽,透着满满的忧伤。
子轩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这家伙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所以越加自卑和敏感,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别人所做的一切都有所企图,他像一只刺猬,把自己包裹在又长又尖的细刺之下,不让人靠近,也不靠近别人。
“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特别地照顾你,对吧?一开始,是逸叔特别要求我帮忙的,他说你比别人细腻脆弱,也更容易受伤,所以让我帮他留心一下你。后来大概是养成了习惯,总是会多注意一点你的变化,这就是我说的本能,因为一种长时间的习惯而养成的本能。”这种说法其实很诡异,但是事实上就是这样,当一个观念根深蒂固地在一个人的心里成了一种习惯,就会像对待信仰一样地认真执着,不需要特别地记起,也会在潜意识里就这样做了。
“习惯,和本能?”浅清低声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