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他想，开学前要让蒋少杰再约燕子他们出来，那一次他一定要让她看到他完整的脸庞。

可世事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当潘江的身体从高楼上掉了下去，红郡就被扣上出现偷工减料导致安全问题的重大罪名。

他的梦不能追了。

他想着那个明媚夏日的一次遇见也几乎成为了不可能。

她嫁人了，而他分身乏术。

家族企业的坍塌，他竭尽全力扶持，并且将启辰从一点一滴做起，才忽然有了底气去找她。

才能给她足够宽阔的肩膀，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他本可以早点告诉她，只是没有了力量，她知道后只会无路可走，说不定还会因此而走上绝路。

他赌不起。

时间对他并不仁慈，从她的父亲死在了他父亲的工地里，仿佛就是老天给他开了一场莫大的玩笑。

他和她仿佛要注定了不断地错过。

而在她浑身是血地求他救她腹中的孩子的时候起，他们才终于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他该庆幸，他出现的时候虽然迟，但是还来得及。

只要还来得及，一切都不算迟，他会用余生去弥补，弥补那一段曾经走过的弯路，弥补那个夏天来不及的遇见，和他准备好了的郑重而充满诚意的告白。

潘雨彤，我叫闫祯，记住我的名字，和你未来孩子的爹一样的名字。

闫祯站在窗台回味着当初的青涩味道，莫名地想笑。

如果当初这么说，潘雨彤会吓到吧。

这玩笑也就蒋少杰玩得起，而他看了眼窗台下和孩子们玩的脸颊通红的女人，道：“潘雨彤，我想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一辈子的时间不够长，咱们就珍惜这剩下的每一天。”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好像从他结婚后，他就不记得自己几岁了。

时光如水，流年匆匆。

等他白发苍苍地和在家里问起儿子女儿的时候，虽然还算帅，但已经是个老头。

只不过他看过去硬朗如松，但是潘雨彤却是一个白皙的老太太。

“我老婆呢？”

“爸，妈说街口有一个地方的梅花糕很好吃。特地说要给你买去。”

闫祯皱着眉头，“你们每人陪着她吗？她要是走丢了呢？”

“没丢，你孙子跟着一起去的。”

闫祯哼了声，“为什么不和我一道去？”

闫东辰扶额，“爸，妈说你需要休息，年轻时候执行任务受的伤，总是要养养的。”

“可你妈过个六个小时没见到我，就会把我忘了。”

闫东辰沉默了下，闫祯还是从床上起来，不让儿子们碰，自己朝外走去。

“爸，医生让你多休息。”

闫祯开了门，走到了外头。

他站在门口站着站着，就看到了潘雨彤高高兴兴地提着糕点回来。

他走上前劈头盖脸一顿乱骂。

“你出去为什么不带手机，为什么不跟我说？”

潘雨彤愣了愣，恼道：“你谁啊，什么人这么凶？”

闫祯一顿，忍着脾气道：“老太婆，你又把我忘了。”

70岁开始，老太婆就得了老年痴呆症，时不时就给忘了这，忘了那。

这八十几了，就开始忘了他了。

他叹了一口气，拉着潘雨彤的手，轻声细语地道：“我是你丈夫，还记得吗？这个……”

他从手里掏出一个用项链挂着的一个戒指。

潘雨彤看着那戒指发了一会儿呆，好半晌道：“我丈夫可帅了，你这糟老头子是谁。”

闫祯气地老脸铁青，却还是憋着气，道：“咱们都过了好几十年了，你不会觉得我老了，就嫌弃我了吧？”

“你真是我丈夫？”潘雨彤狐疑道。

闫祯将她带回了家，她傻乎乎地走着，不时地道：“我告诉你，我可是会功夫的，你要是骗我，我打地你一脚能进棺材。”

闫祯轻笑了声，“好，还吃豆浆油条吗？我给你做。”

老太太犹豫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那个油条别炸太老，我还要一颗水煮蛋。”

“好。”老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客厅，给她看她最喜欢看的老电影。

那是她和他年轻时候一起拍过的，唯一的一部。

只要看十分钟，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几个孩子在客厅里安静地不说话，只是彼此发了微信。

“咱们爷奶相处的方式我想曝在微博上，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啊，这样奶奶再走丢了，说不定就有好心人给送回来。”

“奶奶一出门，爷爷急的团团转……”

“谁让奶奶会忘了爷爷呢……”

“好在爷爷一直没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