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希奭湿漉漉的头发像个扫帚般贴在后背上,衣服胡乱穿在身上,翻身上马高叫道:“保护王尚书和我退回沙漠里。”
众禁卫手忙脚乱之时,奔袭而至的吐蕃骑兵已经发现了湖边的这一坨人。野牛城守将禄西赞接到禀报时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大股的唐军抵达野牛城绿洲准备攻击野牛城,但很快就发现那是一群正慌忙从湖水中出来的丢盔卸甲的唐军。
“哈哈哈,这帮唐军定是迷了路了,没头苍蝇一般撞到我们野牛城来了。倒是有些本事,此地距唐境七十里,他们居然没死。”禄西赞哈哈笑道。
“只可惜他们要死在这里了。”手下一名将领接过话茬。
“的不错,本以为是个功劳,没想到是个大功劳,几百唐军的人头可比几十颗要大的多,儿郎们,立功的机会到了。”禄西赞长声大笑。
上千吐蕃骑兵开始淌水过河,很快便过了浅浅的金川河抵达北岸,摆开冲锋阵型朝着数百唐军猛冲过来。
王鉷和罗希奭大声的咒骂着爬上马匹朝沙漠里狂奔,后方的禁卫们也纷纷上马朝沙漠中狂奔逃命,但可惜的是,进入沙漠之后,马儿根本无法奔跑,任凭他们抽红了马臀,骂翻了战马的十八代祖宗,马儿也只能哀鸣着艰难的跋涉。而吐蕃骆驼骑兵正以极快的速度快速接近着。他们甚至分出了两队骑兵从两侧包抄了所有可能的路线,逼着唐军直愣愣的朝着一座高大的沙丘前进。
王鉷喘着粗气狠命的踢打马腹,口中咒骂连天,身旁的罗希奭却已经放弃了催促战马快跑了。
“王尚书。”罗希奭沉声道:“咱们走不了了。”
“不许这样的话。”王鉷怒喝道:“你想死在这里,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罗希奭叹了口气道:“王尚书,咱们的命数到了,你还看不出来么?王尚书愿意逃便逃吧,我罗希奭是不想逃了,也逃不脱了。既然逃不脱,临死也要杀些吐蕃人垫背,总不能白白被他们杀了。”
王鉷叫道:“也好,你带人断后。”
罗希奭看着王尚书摇头道:“王尚书,你也太不仗义,就算不在乎我的死活,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叫我断后不就是要我死,为你争取逃命的时间么?”
王鉷怒道:“是你自己不想逃命的,怎来怪我。”
罗希奭轻叹一声道:“罢了,王尚书逃命吧,罗某替你断后,但愿你能逃走。左右,护送王尚书骑上骆驼快逃。”
王鉷也不道谢,跳下马来,爬上一匹骆驼便大声呵斥着急忙逃走。罗希奭却转过身来,高声对慌乱奔逃的禁卫们下令道:“诸位,今日是走不脱了,还不如战一场,都给我亮出兵器来,死的像个大唐士兵。”
禁卫们那里听他那一套,这些南衙禁卫都是京城的禁军,平日鲜衣怒马耀武扬威倒是有一手,有几人真正上过战场?眼下的情形已经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了,那里还有拼命的胆量。除了三四十名禁卫之外,其余的禁卫士兵奔逃如故。
罗希奭长叹一声,缓缓抽出腰间兵刃道:“一群废物,左右是死,为何不死的像个男人。”
盏茶之后,吐蕃骑兵飞驰而近,罗希奭倒也并不是脓包一个,一直站在沙丘上等候着他们的到来。大股的吐蕃兵马涌上沙丘,罗希奭带着几十名禁卫与之搏杀,居然也杀了十几人,但最终一名吐蕃将领用锋利的弯刀将罗希奭散乱着发髻的头颅削上了半空之中。这位大唐朝臣闻之名而胆寒,李林甫最为得力的鹰爪臂膀,罗钳吉网中的那只铁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离京城数千里的西域沙漠之中。
来此之前,他万万没料到居然会丧生于此,从来都是他来索别人的命,今日却被被人索了命。更可悲的是,直到死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