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大将军府,书房中的三人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文战嵩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文博武,“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文博武挑了挑眉,朝外叫文贵,“换平时我喜欢喝的茶来。”私自运营贩卖兵器可是大罪,他如今有妻儿养活,惜命得很,沉声对文博文道,“明后两日估计太子会再来,到时,你跟着太子的人走一趟。”
文博武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文战嵩以为是叫文博文去问话,蹭的声起身就欲和文博武动手,“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还还分不清楚?府里上上下下跟着你提心吊胆就乐意了?”文战嵩眼里,文博武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武定将军府没有动静,文博武引蛇出洞做些事不是不可能。
文博文起身拉着他,“爹,您误会大哥的意思了,大哥指的是皖南。”朝堂上几位两朝元老明显想要压制太子,太子不会察觉不到有异动,淮安将军府前往皖南探亲,只能是太子信得过的人跟着,太子才会放心,放眼整个朝堂,持观望态度的人多,太子哪会信任他们?
文博文私心里不想去,“我没什么经验……”
文博武嗤了声,慢悠悠道,“又不是要你上战场,你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了。”太子要文家出头,京城他是走不开的,不说杜家在京城周围的人手,光是为着沈月浅,他也不会走了。
文博文满脸不情愿,他也有自己的媳妇好吗?文博武像是看穿他想法似的,慢悠悠道,“你还没有孩子,等你有孩子的话再说吧。”
文博文抽了抽嘴角,文战嵩在江南出了事,他想让文博武留在京里,借口就是,“你有孩子,需要你照顾,我去吧。”当时文博武毫不留情地反诘道,“正是因为我有孩子了,更不能让你去,你要是去了,救不出人还不是要我出马?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我直截了当去算了。”江南事情严重,又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文博文明白文博武担心他去了跟着没命,叹了口气,“我去吧。”
文博武让他去,就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了,文博文还是了解文博武的,平时横眉冷对,实际心里记挂着所有人,不过排名有先后罢了。
文战嵩不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语,看文博武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又拉不下脸问文博武,一手掌拍向文博文肩膀,拍得他身子一颤,才训斥道,“什么事情不能明摆着说?还当老子是你爹不?”
文博文龇牙咧嘴,表情扭曲的拿掉肩膀的一只手,那一处,骨节像断掉似的疼,“爹,您坐下喝茶,我们慢慢说。”
听完文博文的话,文战嵩一脸欣慰,不过仍然担心文博文在中途出什么事,“要不要我派些人在后边跟着?”
文博文翻了搁白眼,文战嵩手底下的人五大三粗,走几步就暴露目标了,文博文不想在刀口上过日子,拒绝道,“大哥只怕都计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爹爹安生给祖母守孝就行了。”
语声一落,肩膀上又被人用力一拍,这次,疼得文博文叫了出来,“敢打趣你爹了,不要命了是不是。”文太夫人走了,文战嵩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可能府里事情多,他哪有时间悲春伤秋,问文博武,“你有什么打算?”
媳妇孩子热炕头,文博武突然想起了民间一句俗语,嘴角微微一扬,一字一字道,“好好给祖母守孝。”
文战嵩抬起手,在文博文以为文战嵩要对文博武动手的时候又收了回来,文博文面露遗憾,心中不满更甚,同样是儿子,文战嵩对他可就差远了。
文博武回去的时候,文贵忍不住说起城西的事情,“主子,您看要不要让廖府,谢府外边的人手进一步查探?”
文博武抬起眼帘,深邃的眸子嗜血阴冷,“不用,再看一趟库房。”
文贵颔首,因着文太夫人死了,屋子里艳丽色的家具都换了下来,其中不乏贵重的家具,平时守着库房的两位妈妈身侧多了几名不起眼的丫鬟,小道上洒扫的丫鬟也多了起来,走近了,文贵上前从妈妈手里接过钥匙,开锁后,侧身道,“主子……”
如果细心的人会发现,明明是库房,为何里边没有堆放家具物件。
文博武抬脚,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有小厮迎了上来,“大爷可是要见二人?廖大人得知儿子被救出来了,又说了一件事……”
文博武细细听着,到后边,嘴角蔓延出了笑,是人都会有弱点,谢长安和廖凡夫名义上是五皇子的人,不过是被人指使故意这么说罢了,走到一处房间,推开门,里边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视线在看清是文博武后,有一瞬的欣喜,随即被无边蔓延的恐惧代替,“博武将军,你说过,说过放过我家小儿子的。”
文博武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栓着手链脚链的人,眼神尽是讥讽,“还要看廖大人怎么配合了,我的人顺着廖府地道进去,可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可能。”链子晃动,廖凡夫激动起来,“杜仲虽然表面上信任我们,实际上还是防着我们的,当时府里修地道的时候没有打通就是因着这个原因,地道是我派人偷偷打通连接上去的,不可能通不到杜家。”
廖凡夫不知道平时和他来往的竟然是当年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难怪杜仲对那个人言听计从,要不是杜家出了事,他有所怀疑,打通了地道,不敢相信本该过世多年的老太将军竟然活着,杜仲挑中他和谢长安,无非是看中两府地势好,想要在下边建造地下人间罢了,经过廖府和谢府,杜家运营的进城后顺着两府正好可以通到杜家,杜仲防着他们,通道的那间屋子,派专门的人看着,要不是后来他起了疑心,在自己房间也开了个通道,竟然不知道,就算是地下,也可以照样吃喝拉撒,杜家有野心他知道,可这样大的阵势,廖凡夫想,很早以前杜仲和他这样说,他宁愿一辈子在小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也不敢参合进来的,为避免被杜家发现,他将通道连在了杜家地下的一间空房间。
他细细回想着房间的位子,目光直直的瞪着文博武,“不可能的,一定是你故意骗我对不对?我已经将杜家在皖南的事情说了,你还要我怎样?”
“没说完,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漏掉什么了?”如果不是城西的事情落脚到一间铺子上,文博武也不会怀疑皖南那边还有动静,多年来的铺子哪怕就是个幌子,开门做生意,粮食总归有来源才是。
廖凡夫张牙舞爪的伸手要抓文博武,声音带着恐惧,“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就是皖南的事情还是廖凡夫从平日和杜仲打交道中自己推算出来的,不仅仅他,就是谢长安估计也是不知情的。
文博武在屋子里坐了会儿,起身离开时,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再好好想想,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救了两名罪犯,就算朝廷怀疑起来,之后也和他没关系,谁知道,廖凡夫和谢长安不仅没死还在他的手上?
谢长安那边和廖凡夫一样,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倒是问出一个人来,郭柯,淮安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副将,“我是从杜家小厮嘴里听来的,能不能帮助到你我也不清楚。”
从库房出去时,外边竟又开始下起雨来,文贵注意着文博武神色,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奴才才回去拿伞?”谢长安和廖凡夫刚开始一个字不肯说,硬气得很,之后三日事无巨细交代清楚了,到了这边,没有撬不开的嘴,文贵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不用了,待会大少夫人问起的时候,你回话干脆些。”沈月浅这两日睡不安生,他离开半个时辰,沈月浅就怕他出门不回来了,文博武明白沈月浅怕什么,上辈子他就是死在杜家人手里的,沈月浅害怕事情又发生了。
文贵身子僵了一瞬,挺直脊背道,“奴才明白了。”果不奇然,回到雅筑院,沈月浅拿着巾子,边给文博武擦拭发髻上的水滴,边问文贵他们去哪儿了,文贵声音四平八稳道,“春雨多,库房漏水了,大爷担心毁了您喜欢的那一套桌椅,亲自去检查了一番。”
沈月浅嗔怪地瞥了眼文博武,“今早就提醒过您有雨,怎么不记得带伞?”擦得差不多了,拉着文博武回屋给他换衣衫,眼里已经没了开始的担忧,文博武叹了口气,“我答应过你不会一声不吭离开的,你不要害怕,你一担心,三个孩子都跟着害怕起来。”
文博武说的实话,沈月浅也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三个孩子也是,夜里来来回回醒了好多次,奶娘进屋闹得他也不耐烦,抬手,搭在她肩头,倾身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口,“我不会走的。”最近的事情他吩咐了不准透给玲珑,玲珑打听来的都是些表面上的,沈月浅该是担忧这个了,文博武犹豫着要不要和沈月浅实话说,猛地,目光一暗。
沈月浅听着头顶没声了,好奇地抬头,顺着他视线低头,脑子轰的声炸开,捂着胸口往偏房跑,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果真流出来浸湿了衣衫,若不是文博武突然回来,她准备回屋奶孩子来着,不想给忘记了。
走到门口了,被文博武拉住,后者声音明显带着笑,“不想我回来得这么及时……”
之后,屋子里传出稀碎的呜咽声,估摸着时辰,奶娘准备进屋喂孩子,到门口了被玲珑拦下,“大爷和大少夫人在屋子里,小主子需要的话会让你们进去的。”从之前那件事,玲珑清楚文博武到了沈月浅跟前就是个把持不住的,只要两人在屋子里,玲珑的耳朵就一直竖着,刚才屋子里的声音小,玲珑耳朵尖,还是察觉到声音的与众不同来。
奶娘看文贵在旁边,全身湿着,只当文博武在里边换衣衫,“我知道了。”奶娘住在离主屋不远的屋子里,和主屋隔着两间屋子,转身走了回去,不想,等到中午了,都没有人叫她们抱孩子,三位奶娘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道,“孩子小,吃不得其他的,大少夫人没有经验会不会忘记了?”
“应该不会吧。”
一等就等到了下午,进屋抱孩子的时候,感觉屋子里香味重了,之前玲珑找了盆鲜花放着,屋子里都是淡淡的花香,而此时,花香中明显多了份熏香的味道。
“你们抱着孩子下去,我和大少夫人有话要说,天黑了再抱回来吧。”文博武坐在书桌前,惯有的冷漠的神情,而旁边翻着书的沈月浅却做不到文博武的云淡风轻,微微红了脸颊。
人走了,沈月浅扔了手里的书,屋子里味道明显,奶娘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以后再胡来,你就收拾被子去书房睡。”
文博武好笑,“那是谁嫌弃我快了?不然早就结束了,奶娘……”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月浅抓起桌上的书扔了过来,文博武一把手接住,眼睛里尽是笑。
两日后,果然不出所料,翌日就传出淮安将军府要去皖南探亲的事情,除了年迈的两位老人,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第三天,太子又来了将军府,要文博武随淮安将军府的人一起去一趟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