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一个约莫40岁左右的犯人突然站起身来,浑身像筛糠一样抖抖索索地对看押的狱警说道:“报告,我……我想撒尿。”
“撒什么撒,看你那熊样。”狱警不耐烦地说道:“等会儿,快完了!”
“我……我憋不住了。”犯人话没说完,一条水印就从裤裆一路延伸了下来。
——————
没有人在意他他,没有人关注他,更没有人嘲笑他。所有人的目光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
拖到石墩上的死决犯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了下来,他们的后背佝偻着,整个身体像蜗牛一样,一种奇怪的弧度蜷曲在一起,头深深地弯了下去,只能看到凌乱的头发在越发凛冽的海风中被疯狂撕扯。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开始发令: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
武警们行动有力、整齐划一,英武的形象和蜷缩的死决犯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向前一步走!”
武警迈步向前,正好走到死决犯的背后,一一对应。
“预备!”
郑海东突然张大了嘴,他看到武警们举起自动步枪,把枪口直接顶在了死决犯们的后脑上。
郑海东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枪决行刑。他小时候曾经扮演过“李向阳”、“杨子荣”,豪迈地举起木头驳壳枪消灭敌人;他也曾经从革命样板戏中看到英勇的战士们手持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在他的世界观里,消灭阶级敌人是豪迈的、是勇敢的、是可歌可泣的。
但直到身临其境、亲眼目睹,郑海东才明白,原来战斗与屠杀之间并没有界限,敌人和同类之间其实也很难分清。杀戮就是杀戮,仅此而已。
“射击!”
“砰!砰!砰!”一阵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硝烟轻舞、血腥四溅,一个个躯体如同滚雪球一样从山顶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正好撞在了山脚下的铁丝网上。
新犯人们的躯体在这一瞬间集体一僵、静止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只有那一个个止不住滚落的尸体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生命竟是如此不堪承受之轻。
从一个胚胎,经过十月怀胎和分娩的痛苦降临人世,避开了先天可能带来的各种疾病,在母亲的哺育下咿咿呀呀地学语,跌爬滚打地前行,一粥一饭地争取营养的供给,一丝一缕地编织保暖的衣物,还要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灾难、战争、意外、疾病的威胁。人类的成长,是多么的不易啊!然而,一颗小小的子弹,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能把这一切全部抹去,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