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再次看了看表,时间缓慢而坚决地又爬过了一小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3点40分。
王政委的回忆才进行到1998年:“那年发大水,长江、珠江、松花江、嫩江……全国各地,只要地图上能标出来的江河,那就没有不淹的,那一年,我本来是要转业的,调令都下来了,组织也找谈话了,私底下说一句,连包袱卷都收拾好了,欢送酒都喝了几十瓶了。可一发大水,啥都别谈,集团军司令员亲自找我谈话,要不,就再留一年?领导都发话了,那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二话不说,当晚开始全军动员,人人立军令状、写请战书,几万人的部队,如指臂使、上下同心,第二天一早,就拉上部队,上了北上救灾的列车。”说到这里,只见王政委满脸红光,面容慷慨,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挥斥方遒的军旅岁月。“我说这些,倒不是念过去的好!你们可能会这么想,但我决计没有这么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这不管天下多难的事,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山、爬不过的坎,有一首歌不是唱得好么,团结就是力量,我们现在这支队伍啊,什么都好,就是缺了这么点力量。”
正说到煽情处,监狱办公室主任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这本是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监狱办公室主任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悄无声息地猫着腰,在其他人甚至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会场,反倒是居然在进门前,扣起手指,用力地敲了敲门。敲门的声音虽然不算很大,但却一下子吸引住了会场中真无聊着的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王政委的“故事会”竟无以为继,他虽然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忍不住尖刻地挖苦道:“这个办公室主任,文明礼貌倒学得不错嘛,居然知道进会场前先敲门!”
监狱办公室主任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谦恭和卑怯,他涨红了脸笑了笑,表示出自己的身不由己,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关注下,走到了周政委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大家虽然听不到监狱办公室主任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每个人都能从王政委的脸上看到阴晴不定的急剧变化。
监狱办公室主任说完,再次朝场中的与会者们抱歉地笑了笑,恢复了过去的敏捷与安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王政委的脸色却好半天都没有能恢复过来,他先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抬起头,缓慢地环视了众人一眼,用略带生涩的声音宣布道:“下面进入会议的第三项议题。”
——————对这一个小小插曲所引发的变故,徐心一瞬间几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记录本上画了个问号,然后捅了捅正摆出一副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的左啸。
左啸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这一次却没有用徐心的记录本,而是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只是在自己记录本靠近徐心的那一页的角落里写了一个“X”。
夏文渊?徐心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远在千里之外的夏文渊,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海州监狱的控制,虽然缺席,居然能实时掌握着监狱长办公会的动态,并随时下达新的指示。
徐心虽然不知道刚才监狱办公室主任到底对王政委转达了夏文渊说的什么话,但从王政委的表情变化,却可以非常直接地感受到夏文渊强烈的不满和愤怒。这不满和愤怒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王政委辛苦建立起的缓冲带,徐心,以及会场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风雨欲来风满楼,真正的大戏即将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