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喜真把这件事给琢磨起来了,还跟王忆说:“等今天吃完饭咱俩一起探讨探讨,把这个买卖给支棱起来。”
“咱们的帐篷好,同样价钱肯定找咱们,这样咱们再提供桌椅就要收费了,收多少钱合适呢?”
项玉环推开他说道:“你快去喝茶叶水吧,今天是让你记来客随礼的,不是让你来算怎么做买卖发财的。”
王东喜涉及到生意和钱会变得很认真。
他说道:“这买卖发不了财,就是赚个辛苦钱,喜庆日子往往在同一天,到时候干这活得东奔西跑劳累的很!”
满山花却对这生意很是感兴趣:“劳累也行,一天要是能赚个三五十,那东奔西跑一个月下来不得一千两千?”
她说着摇摇头发出感叹声:“不敢想、不敢想!”
王忆说道:“这很正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仔细想想这人世间岂止三百六十行,三千六百行都有。”
“所以只要能吃苦、只要肯钻研,那就能摸到个门路上,养家湖口不是问题!”
也有人说:“那咱们这个一条龙的生意还可以做的大一点呢,找人跟漏勺和三组长学厨,咱可以提供厨师,主家提供米面粮油肉就行啦!”
“这真不错,那让我家那小子去当厨师学徒!”
有听他们聊天的老汉还给总结了一下:“跟领袖同志说的一样,广阔农村,大有可为。”
后面王向红急匆匆的上门来,问道:“新郎接人是不是快回来了?你们全挤在个门口干什么?别把门口堵住了。”
满山花看看时间,说道:“还早还早,还得大半个钟头呢。”
虽然还有宽绰时间,但人群还是散开了。
王忆去隔壁院子。
隔壁家的院子也撑起了帐篷,不过这个简单,是在院墙和屋顶之间拉了一张渔网,上面铺了一些芦苇杆挡挡雨水。
做饭特别是这种大锅饭,油烟很厉害,所以没法拉上帐篷,只能找点东西挡一下雨水就算完事。
王忆一进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又有香气弥漫身边。
来氛围了!
芦苇帐篷下的王祥雄正在忙活。
他块头高大魁梧有力,跟当初的漏勺不是一回事,脑袋大脖子粗,正经是个好伙夫。
院子里好几台炉子一字排开,上面全坐着锅子,炉火很旺,映红了他的脸,显得跟满脸横肉似的。
王祥雄是这方面的老手,一切收拾忙碌而有条不紊。
他穿着白大褂、系着大围裙,衣袖高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
厨子好不好,看看手臂就有数。
好厨子天天端锅颠勺的都练出了好臂力。
满山花找了关系好的妇女来给王祥雄打下手,一共找了六个人,结果六个人还不够王祥雄的使唤。
他在几口大锅前忽左忽右、闪躲挪移,锅子不用盖锅盖,大勺与锅的碰撞声时起时落,热气腾腾中,一道道火热的菜肴出锅。
王忆招呼他问道:“大雄叔,要这么早就出锅吗?待会菜是不是会凉了?”
王祥雄说道:“没事,我有数,凉不了,我现在出来的都是半成品,待会还要回锅的。”
“你想想就行了,待会人齐了要开饭,我要是现做能来得及做这么多菜?”
“特别是这家伙什还不行。”他踢了踢炉子摇摇头。
王忆问道:“火力不够旺是吧?”
王祥雄说道:“对,有鼓风机就好了,鼓风机给炉子下面加风……”
“还别说,我那里真有一台鼓风机,给爆米花机用的。”王忆笑道。
他赶忙找人把鼓风机带过来。
鼓风机插上电插排,随即‘呼呼’的声音响起,炉子开始往外喷火!
王祥雄见此大喜,叫道:“王老师今天你可是帮我大忙了,就得是这个火头,这才带劲么!”
王忆遗憾的说:“可惜只有一个鼓风机。”
王祥雄笑道:“一个也够了,这个就能立功了!”
他主管这口大火头的锅子忙活起来,出手利索、节奏分明,将大锅菜硬是做出了艺术感。
王忆琢磨着以后可以让王祥雄带几个徒弟。
王东喜刚才的话提醒了他,他们现在可以做帐篷租赁生意,以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他可以真办起红白喜事一条龙。
他知道用不了几年,起码到了九十年代农村就会出现这种一条龙的酒席服务。
一桌菜由大厨来把关,列个清单,冷热荤素搭配,并不会比酒店差到哪里去。
这样主人家轻松了,只需配合着付钱便好,而且不会付很多钱,起码比在饭店收费要便宜的多。
当然这些小买卖赚不了多少钱,真要赚钱以他拥有的资源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带领一个生产队发展,可不是有钱就行,更重要的是要把人心给凑齐了。
劳动力不能闲置,闲下来准没有好事,必须得把人手都充分调配起来。
就是个挣工分。
没有工分你就没有分红,在生产队里就让你抬不起头来,杜绝懒汉。
王忆得根据社员们的能力和性格爱好各方面给他们找出路,得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否则社员们分到的钱多又有空闲,那不说别的,吃喝嫖赌四大问题肯定少不了。
一个村庄里一旦流行起了吃喝嫖赌这些事,那完蛋了,这村子被毁了。
细雨朦胧中,码头上传来欢呼声,满山花家里的人便知道是新郎去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王东峰是骑着摩托车把石红心接回来的,这在外岛不说是头一遭也是很少见。
主要是外岛机动船常见,摩托车罕见,连自行车都很少见到,因为在岛上没有用武之地。
本来王忆想要让王东峰用偏三轮去接石红心的,但新娘子坐偏三轮终究不像那么回事——
现在抗日电影太火热,鬼子军官坐偏三轮车斗的印象让老百姓太深刻了。
正好麻六他们一行人要回来一趟,于是王忆便让曹吉祥和王东义把摩托车给开回来了。
此时王东峰骑着摩托车‘都都都’的开过来,铃木A100是一台好摩托,减震功能不错,在山地上开的并不算颠簸。
不过摩托车在山地上也开不快,王东峰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后面是两辆推车,上面推着一些崭新的家具——橱柜、桌椅、大红台灯、缝纫机等等。
围着推车四周的是好些社员,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队里有些年头没这么热闹的结婚了,像王忆、漏勺他们都是跟女方领证登记,然后找亲朋好友坐一起吃个饭就算结婚。
这也不仅仅是他们生产队的风俗,自由恋爱、婚礼简办是国家从六十年代就提出的口号。
外岛多数人家是到了结婚的日子,给婚房墙头贴上个红喜字,有条件的拉上几根彩带,没有条件的多贴几张新挂历画,等到新郎把新娘接回来一家人吃顿好饭,这就是结婚了。
没什么仪式感。
王东峰和石红心结婚也不是很隆重。
新郎穿西服皮鞋,头发抹了发蜡,新娘穿一身大红新衣服和红皮鞋,梳洗打扮的干干净净,两人一起来到男方家里,这就算是把新娘接回来了。
摩托车在家门口停下,几个抽烟的汉子用烟头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不绝于耳。
没有拜天地不用进行什么仪式,满山花在门口招呼人,来凑热闹的社员把她家门口给堵得水泄不通,热闹场面让她笑的合不拢嘴。
王东峰停下车、石红心下车,有人给他们拍了照片。
王东阳便抱着膀子喊:“峰子你别光笑,亲你媳妇一个,给你们拍照片呢。”
王东峰不好意思的挥手说:“去去去,咱俩是同门师兄弟,你别来闹腾我。”
推着的车子随后赶到,满山花要招呼推车的汉子将这些家具用品都给搬进婚房里去。
凤丫抱着小儿子说道:“嫂子你还记得咱跟王老师第一次聊外岛结婚风俗时候的事吗?”
“当时说起36条腿和三转一响,你还觉得咱砸碎骨头卖骨髓也攒不出这么一套彩礼,现在不还是攒出来了?”
这些家具用品正是彩礼,男方先带去女方那边走个过场再给拉回来。
满山花笑的脸上皱纹都少了好几条:“是啊、是啊,没想着不到一年工夫,咱队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家具是王祥高给打的,三转一响不齐全,但有手表、有缝纫机也有一台录音机。
手表是满山花亲戚给的,缝纫机是王向红托徐进步帮忙买的,录音机是王忆给他们家里买的。
这么些彩礼拉到女方家给女方亲戚朋友看一看,足够让男方和女方的脸上都有光。
而且新郎新娘穿的衣裳也体面,新郎西装皮鞋是王忆供应的,新娘的衣服是服装组给精心做出来的,用的料子好,看起来高档。
女方家里对此很满意。
女方这边石红心家里没有男人了,是她妹妹和两个叔伯亲戚过来送她。
王向红招呼他们进门去坐,瓜子花生喜糖茶食全给端上茶几,男的一人给了一包烟。
石红心的小表叔看着屋子里的布置连连点头。
院子里的帐篷扎的四平八稳,下面的桌椅都是统一样式的崭新折叠桌。
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窗户擦拭干净,堂前挂着大红喜字也挂着一个锅盖大小的红色中国结,看着便热闹。
他看过一圈后赞叹道:“好,很好,我嫂子苦了半辈子终于熬出头来了,我这大表侄女嫁了个好人家!”
“那是肯定的,这个不跟你们吹牛,等你们再过一年半载的来就知道我们队里不一样了。”王祥高给他们递烟。
“我们队里后面家家户户盖楼,家家户户都要住进楼房里了!”
石红心的表伯便说:“那到时候你们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真进入小康社会了!”
“前些年我家还住城里来着,楼房住着舒服,有电灯电话也方便。”
王祥高往外指了指,不无骄傲的说:“我们队里早就是奔小康模范生产队了。”
石红心和王东峰在门口被生产队的年轻人堵住,大家伙堵着他们开玩笑。
王东峰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只会笑,倒是石红心更大方,一一回话反怼回去,让青年们时不时的哄笑一声。
王忆见此便说道:“行了,以后峰子家里是他媳妇当家了。”
王向红抽了口烟说道:“石红心当家我看行,峰子这小子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让他当家我还真担心。”
“他现在有了石红心这么个踏实媳妇,那我心里也踏实多了。”
石红心的两个长辈赶紧对表侄女一阵夸赞。
盛大贵拎着糖袋子出去交给新郎新娘,两人开始散糖,一把一把的糖扔了出去。
石红心的妹妹石红芯也去抢,这撒的不是水果糖就是奶糖,都是好东西。
有人过来问王向红:“队长,起菜吧?”
王向红说道:“先等等,先发糖,发了糖散了人再起菜。”
他们这边要起菜,女方亲属就要回去了。
当地风俗是婚礼当天男女双方家里都要办酒席,男方招待男方的亲朋,女方招待女方的亲朋。
这风俗直到九十年代后半叶才改成统一办婚礼,婚礼当天男方女方亲戚一起吃饭。
但这种情况下女方来的亲戚都是关系密切的,女方往往还会独自再办一场,款待所有能扯上关系的亲朋好友。
石红芯等人要走,满山花给他们提上礼物,全用红色礼袋装着,看着高档又大气。
临走之前石红心的表伯还要代表女方家里喝三杯酒,这是‘上船三杯酒’。
石红心的表伯好酒,所以满山花给准备了茶碗当酒杯。
三茶碗白酒接近一斤,但这汉子咣咣咣还是喝下去了,围观的人便欢呼鼓掌:“好!”
王东峰家里要起菜了,这时候学生也放学了,于是家里又迎来了第二波热闹的高潮。
更多的糖撒出去,学生们满地抢,最后带着糖开开心心的离开。
王忆去隔壁院子里看了看。
几口大锅组合一字排开,蒸煮炒煎分明,王祥雄左右逢源,重点照顾鼓风机吹风的炉子。
只见凶勐的火焰冲撞着铁锅,很快一锅菜便出锅。
他麻利的给分盘装好,便有妇女轮流端菜送到酒桌上。
很快,院子里除了觥筹交错声音以外还有人喊了起来:“慢点上啊,菜上得太快了,都叠上好几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