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志本与宛儿偎倚在一起,听到这里,不禁稍缩,跟宛儿的身子离开了寸许,两人肌肤不再相接。宛儿心中一凛:“我此番出来,本是要报答袁相公的大恩,舍命助他寻回夏姑娘,跟他一起躲在床底,乃是万不得已。如果他忽然对我好了,不但我是忘恩负义,连累他也是忘恩负义,他是响当当的大丈夫,我千万不可败坏他品德。”不由得额头微出冷汗,向旁边缩开数寸,本来两人呼吸相闻,面颊相触,这一来便离得远了。只听得袁承志微微呼了口气,宛儿心道:“袁相公,对不起!我心里好爱你,但我跟你有缘无份,盼望我来生能嫁给你。”她却不知,承志此时心中所想的,既不是她宛儿,也不是头顶的青青,而是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阿九。
何红药道:“你倒通情达理,知道是你老子不对!”青青恨恨的道:“忘恩负义,负心薄幸,便是不该。”何红药道:“是啊!”她继续讲下去,说道:“到第三天上,我们两人都饿得没力气了。我出去采果子吃,回来时他却守在洞口,说道只要我踏进洞门一步,就是一剑。他虽失了武功,但有金蛇宝剑在手,我也不敢进去。我对他说,只要他说出那女子的姓名住所,我就饶了他对我的负心薄幸,他虽是个废人,我还是会好好服侍他一生。他哈哈大笑,说他爱那女子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好吧,我们两人就这么耗着。我有东西吃,他却挨饿硬挺。”
何铁手黯然道:“姑姑,你就这样弄死了他?”何红药道:“哼,才没这么容易让他死呢。过了几天,他饿得全身脱力,我走进洞去,再将他狠狠鞭打一顿。”
青青惊叫一声,跳起来要打,却让何铁手伸手轻轻按住肩头,动弹不得。何铁手劝道:“别生气,听姑姑说完吧。”
何红药道:“这华山绝顶险峻异常,他手足筋断之后,必定不能下去,我就下山去打听他情人的讯息。我要抓住这贱人,把她的脸弄得比我还要丑,然后带去给他瞧瞧,看他还能不能再夸她赞她。我寻访了半年多,没得到一点讯息,耽心那姓穆的回山撞见了他,那可要糟。那天我见那姓穆的显示神功,驱逐棋仙派的人,本领真是深不可测,要是那负心贼求他相助,我再上华山,可就讨不了便宜。待得我回到华山,那知他已不知去向。那山洞的洞口也给人封住了,密不通风,他不能还在里面。我在山顶到处找遍了,没一点踪迹,不知是那姓穆的救了他呢,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十多年来,江湖上不再听到他的信息。我走遍天南地北,也不知这没良心的坏蛋是死是活。”
袁承志听她满腔怨毒的说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金蛇郎君所以自行封闭在山洞之中,定是知道冤家魔头必会重来,他武功全失,无法抵敌,想到负人不义,又耻于向人求救,于是封了洞口,入洞待死。何红药却以为他已走了,出去时封了洞口。
忽听得何红药厉声对青青道:“哼,原来他还留下了你这孽种。你爹爹在那里?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他现今有没老婆,谁在服侍他?”
青青道:“没老婆,也没人服侍他。他孤苦伶仃,独自一个儿,可怜得很。”
何红药凄然道:“他在那里?我去服侍他。”何铁手道:“姑姑,咱们有大事在身,你却总是为了私怨,到处招惹。仙都派的事,不也是你搞的么?”
何红药道:“哼,那黄木贼道跟人瞎吹,说认得金蛇郎君,我听见了,当然要逼问他那人的下落。”何铁手道:“你关了黄木这些年,给他上了这许多毒刑,他始终不说,多半是真的不知。难道要关死他吗?”袁承志和宛儿暗暗点头,心想仙都派跟五毒教的梁子原来由此而结,那么黄木道人并没死,只不过给扣住了。
何红药叫道:“那姓袁的小子拿着咱们的金蛇剑,又用金蛇锥打咱们的狗子,那地图想必也落入了他手里。咱们定可着落在他和这姓夏的身上,取回三宝,我死了也可对得住五仙教的列祖列宗,你身为教主,更为本教立下大功。否则的话,教内人众不少要反你,这几日来纷纷议论,大家对你的行为很是不服。眼前正是天大的良机。”何铁手笑了笑,并不答话。何红药道:“你出来,我还有话跟你说。”何铁手道:“在这里说也一样。”何红药道:“不,咱们出去。”
两人出房,步声渐远,袁承志和宛儿忙从床底钻出。
青青怒目望着宛儿,见她头发蓬松,脸上又沾了不少灰尘,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人躲着干什么?”宛儿一呆,双颊飞红,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