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萧战庭请他们过来,他们自然听令进了前厅。
陈荷儿原本是站在自己爹身后的,此时见到萧千云进来了,顿时眼里燃气希望,咬着唇儿,两串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下:“二少爷,二少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若不救我,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说着,她颤巍巍地走上前,仿佛要去走到萧千云面前,谁知道刚走到距离萧千云三四步之处,身子一歪,就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闺女,闺女你没事吧?”陈荷儿爹满是担忧地喊道。
“侄女?”左丞相皱眉。
可是这两个人除了担忧,也只是作势抬抬屁股,却并没有要过去扶住陈荷儿的意思。
陈荷儿晕到了一半,却仿佛又没晕,半睁不睁着眼,含着泪,望定了萧千云。
“二少爷,是我拖累了你,我便是死——”
她咬咬唇,眉眼间透出不知道多少可怜:“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说着,这才再没有什么犹豫,身子一歪,就倒下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倒下去的柔软无辜的姑娘。
萧杏花是依然笑着,脸色都不变一下。
秀梅是眼底泛起一丝不屑。
萧战庭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之后便状若无事地取了旁边镂空小编筐里的栗子,剥了来,要喂给萧杏花。
屁股已经离开椅子的左丞相,以及迈开腿作势要担忧地扶起女儿的陈荷儿她爹,当看到这番情境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萧千云身上。
萧千云,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一个可能坏了他血脉的弱女子倒下,总该扶起来吧?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看得大失所望,紧紧皱起了眉头。
萧千云,其实在外间,已经知道了前厅中的种种情境。
他现在只觉得悔恨不已,想起自己之前对这个女子的怜惜,还有她哭啼啼倒在街道上的情境,反感厌恶至极。
如今漠然地望着这个女子假惺惺要摔不摔地作势倒下,那倒下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子拿腔作势。
他不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灌了黄汤睁不开眼来,怎么就被这么下作的手段给蒙蔽了呢?
他满脸厌烦地扫了眼地上倒下的女人,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抬脚走到了父母身旁,向父母见了礼。
“爹,娘,你们叫我?”
“千云,这是当今左丞相,你认识的,还有这位是陈荷儿姑娘的父亲。如今我且问你,你要如实答来,那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儿,到底是不是你的血脉?”
谁知道萧战庭刚问出这话,那边陈荷儿爹便忙道:“侯爷,二少爷并不知情,问他怕是没用!”
萧战庭自然是根本没把这什么陈荷儿的爹放在眼里的,依他的意思,直接赶出去就是。赶出后,再把左丞相弄了个什么乡下远亲设计给他家儿子挖坑的事,往外一说,谁会以为那个什么野种是他家儿子的?便真以为是,他们萧家就是不认这么个野种,谁又会说什么?
只是萧杏花心疼儿媳妇,想拔掉儿媳妇心里那根刺,他也就任凭她去就是了。
如今见陈荷儿这么说,不免冷笑:“怎么,当我镇国侯府的少爷是傻子,是不是自己的种都不知?还要你来说道?”
萧战庭不出声也就罢了,一出声都是透着森森冷意。
陈荷儿爹被萧战庭这么顿时吓得不敢说什么,连声道:“这,这还是得听丞相大人的意思……”
这个难题一下子推到了左丞相处,问题是萧战庭刚才话都说得那么不客气了,左丞相嘴里还能变出花来,直接说那个孩子就是萧千云的,人家到手还不把冷茶泼到他脸上,直接问说是不是我孙子你陈旗越怎么知道!
正为难着,却听得萧千云开口了。
他站在那里,正色道:“爹,娘,这位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无关。无论这孩子是什么血脉,都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踏进我萧家门!”
说着这个,他望定了旁边的秀梅:“秀梅在萧家贫寒时嫁我,今生我只认定她一人为妻,绝不二娶,更不能纳妾进门。”
秀梅一听,不免心中微震,她是没想到,萧千云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那声响犹如誓言,就在耳边,当下不免百感交集,仿若喝了蜜一般甜,可是又有几分羞意。
陈荷儿爹一听去是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闺女进门?
当即他也不怕萧战庭了,硬着头皮道:“我女儿肚子里就是你们萧家的种,如今她晕倒在那里,你们竟然连管都不管?”
他这一说,大家才想起地上还倒着一位呢。
于是转眼看过去,如今天冷,这前厅是待客之处,虽说也有炉子,可是却没有地龙,再加上前厅又是十分宽阔,地上铺着的是花岗岩地砖,肯定是冰冷的。
如今这姑娘躺在地上,那纤弱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萧杏花一时也有些无奈了,心说这也是豁出去了,就不怕肚子里的血脉就此流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而地上躺着的那姑娘,此时心里也是苦啊!
她摔了一次,见萧千云没反应,只好再摔一次,第二次总不能摔到半路停下来吧?于是就真摔了。
可是谁知道,人家竟然丝毫没有扶起自己的意思,反而是跑到人家娘子身边说了那么一番话。
她如今该怎么办?装作没事一样起来?还是继续躺着?
继续躺着的话,实在是这地上太过冰冷了。
萧千云听闻陈荷儿爹的话,冷漠地扫了陈荷儿爹一眼。
顿时陈荷儿爹又打了一个冷战。
萧千云冷笑一声:“你这当爹的都不去管,为什么以为我萧家会去管?万一我们扶一扶,她肚子里又多了一个孽种呢?”
这话真是嘲讽意味十足,不光陈荷儿爹气得不轻,就是左丞相也咬牙起来。
“夫人,您瞧,显见的贵公子是不肯认鄙侄女肚子里的孩子了?也行,既然你们不认,我们就把她接回去,接回去后,养着,等这孩子生下来,本官自去皇上面前参上一本,来一个御殿前滴血认亲!”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仿佛真事一般。
萧战庭顿时不悦,起身,冷道:“左丞相大人,拙荆身上有孕,可容不得别人对拙荆如此说话!若是左丞相大人要告到皇上面前,悉听尊便,但是现在,还是请你带着你家远房侄女,先走出我镇国侯府,免得惊扰了拙荆,动了胎气,到时候谁也担当不起!”
萧战庭这话一出,一旁侍卫,已经上前就要赶人。
左丞相脸色大变,起身拍案:“萧战庭,人都说你如今性情大变,可是本官不曾想到,你竟是个蛮不讲理!”
萧战庭并不言语。
侍卫上前,举着长枪,毫不客气地就要赶人。
左丞相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求助地看向萧杏花:“夫人,若陈荷儿腹中胎儿真是你的亲孙子,你竟真能置之不理?”
萧杏花闻言,忙笑了笑,示意那些侍卫下去,又劝道:“战庭,左丞相大人说得也是,总该弄清楚。”
左丞相忙点头:“是,总该查清楚!”
可是怎么查清楚呢?
萧杏花叹了口气:“其实这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萧杏花这个时候倒是不急的,慢条斯理地吃下了萧战庭递过来的栗子,甜软可口,还带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她吃下后,在左丞相和陈荷儿爹期盼的目光中,才慢悠悠地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咱家千云屁股上有一颗痣,从小就有,很大一块,若是这位陈荷儿姑娘真和咱家千云有过瓜葛,总该知道那颗痣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吧?”
左丞相点头:“说得有理。”
陈荷儿爹忙道:“我闺女自然是知道的!”
萧杏花叹气;“可是这位姑娘晕过去了?王嬷嬷,快过去看看,仔细着了凉。”
王嬷嬷这边得了令,刚要过去看,谁知道躺在那里的陈荷儿便幽幽醒转过来。
“这是怎么了?”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仿佛刚才晕倒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陈荷儿她爹连忙上前,和女儿解释了这一番事情。
“其实这种事,荷儿姑娘也未必记得清楚吧……其实还是做不得准。”萧杏花故意这么说道。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陈荷儿连忙上前,急切地道:“我自然是知道二少爷那块痣在哪儿的!”
原来她刚才晕死过去,躺在地上,自是十分难熬,听着萧千云那番话语,想着这萧家人冷血无情的模样,心中几乎绝望。
到了最后,忽而听得这么一个转机,心中略一犹豫,便赶紧起来了。
她明白,如果她说自己不知道,便会马上被赶出萧家。
可是她若说自己知道,且去蒙一蒙,这块痣无非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她便要一半的可能蒙对了。
蒙对了后,再也没有人找借口去怀疑她肚子里的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