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佩珩,早已经不是当日白湾子县那个懵懂倔强却又羞涩的小姑娘,她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和娘提及,只是低头道:“娘也不必担心,只等着涵阳王成事,派了兵马粮草前去救了父亲,等父亲回来燕京城,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萧杏花见女儿这么说,自然是不忍心再提,免得她操心,当下也就不说了。
于是接下来,萧杏花安坐在家中,就看着这一场皇室的大热闹。其实涵阳王这边已经是众望所归,文武百官拥戴,甚至连宫内的皇太后,都瞧瞧地递了手信出来,却是含泪请求群臣救她这个老妇。
这下子事情就更简单了,皇位本身来的不正常,不孝不仁又残害手足,皇宫里人心惶惶,涵阳王这边的人马攻了几下,就打进去,先寻到了太后,母子重逢,之后又废掉了这位皇帝,凭着玉佩准备登基为帝。
因时政紧张,而登基大典繁琐耗时,于是涵阳王先以涵阳王身份暂代国事,打开粮仓,命霍碧汀为帅,带领红缨军并如今降服于他的大昭军十万人,前往边疆支援,同时又命梦巧儿为运粮官,押送粮草前去。因怕梦巧儿年轻,还特意派了自己身边一位老将一路协理。
这安排自然是颇为周到,萧杏花听着,大喜过望。
“这下子不但你爹的困可以解了,就连你们大嫂,都能立下功劳了!”
涵阳王以着摧枯拉朽之势,处置了废帝,当众宣读了废帝三大罪状,诸如不孝父母,残害手足等,废弃了帝号,交由宗府处置。
宗府会审之后,便将废帝贬为庶人,并派去看守皇陵,终身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须知这看守皇陵,必然是高贵体面的活儿,可是却也是心里苦,形同囚禁一般,这辈子就不要再想着出来了。
这边萧杏花因了涵阳王已经派兵送粮,自然是心情舒畅,恰这日太后娘娘邀她进宫,她也就进宫陪着娘娘说话。
说话间,恰是废帝被发配到皇陵的第二日,太后娘娘想起来难免不好受。
“当年我为了固宠,生了他们两个,想着两个儿子,再保险不过了。谁曾想,如今两个儿子自相残杀。我不帮凝儿,只怕他命都保不住,如今帮了,却是又害了另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心里痛啊!”
萧杏花听着,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都是有儿子的人,且是有两个儿子。若是自己两个儿子起了争端,她也不知道该帮谁。
幸好,她家是儿子媳妇女儿都一团和气,家里也没个皇位让儿子眼馋!
当下便只能上前劝解说:“太后娘娘,当今皇上宅心仁厚,请了废帝前去守皇陵,要知道这皇陵也是个体面活儿,可见废帝虽没了这帝王,也并不会委屈了去,太后娘娘大可放宽心。”
其实太后娘娘经历了这些事,对大儿子的心也就淡了,听了萧杏花这话,也是点头:“说的是,我早知道凝儿是个好的,如今一看,果然没差。”
当下不提这事儿,便随意说起接下来涵阳王刘凝登基的事,一说这个,自然有许多话,因如今登基在即,太多事要去筹备。
“不过其他也就罢了,我如今最操心的就是他的婚事。早几年他因受伤,身体一直不大好,便是之前派人送过去的几个房里人,他也都不怎么动的。这些年,孤身一人的,竟然连个子嗣都没有,还不是让我操心!”
如今的太后和萧杏花仿若姐妹一般,连哀家都不说了。
萧杏花听着这话,便只好笑了笑道;“如今登基为帝了,自然是要采纳秀女进宫,到时候挑几个好的,该选皇后的选皇后,该挑妃子的挑妃子,殿下是以大局为重的,岂有不明白开枝散叶巩江山社稷的道理,这个太后娘娘不必操心的。”
“不,杏花,你不懂的,他啊,真是个倔性子!非要他自己看中的好,若是他看不中,是宁缺毋滥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担忧至此。”
萧杏花听到这里,自然想起佩珩来。
太后话里,怕是别有意思,只是她如今,却是什么都不想应承下的,总想着等到萧战庭回来后,再做决断。
“燕京城里,那么多年轻姑娘,总有好的,太后赶明儿好好给殿下挑一挑。我若看到合适的,自然也记得替殿下留心。”
“如此甚好,杏花,那你好歹给费心。”
一时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传进话来,却原来是宝仪公主过来拜见了。
要说起来宝仪公主,也还算运气,这次她那父皇去了皇陵,涵阳王倒地看在昔日情分上,也没有处置她,还是对她非常厚待。
只是她那位驸马爷,听说是被关押起来了,罪名还没定,一切等到涵阳王登基后再做决断。
这边宝仪公主走进来,萧杏花起身,原本要拜的,谁曾想太后娘娘按住她。
“这都是晚辈,你拜她做什么!”
说着,却是对宝仪公主道;“还不过来,给萧夫人请个安。”
她这么一说话,萧杏花才多少意识到了,太后娘娘显然是对宝仪公主极为不满的。
她沉下来想了想,猜着估计是当初因了宝仪公主的事,废帝围了太后娘娘的寝宫,之后宝仪公主听说过来了,不知道对太后娘娘说了什么话,想必由此这当奶奶的和孙女有点不痛快。
宝仪公主愣了下,看向萧杏花。
萧杏花也恰好抬头看过去,一看之下不免微微吃惊。原来这才多久没见,宝仪公主竟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头上戴了再多头面却无法掩饰下稀疏的头发,唇上虽然涂抹了厚重的脂膏,却依然看着并无光泽,至于脸上的胭脂,更仿佛浮在脸上一般。
这么年轻的女孩儿,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宝仪公主望着萧杏花,蠕动了下唇,眼眸中散发出不甘,不过最后到底还是上前,给萧杏花请了安:“夫人近来可大好?”
这下子萧杏花实在坐不住了,只好起身,笑了笑:“公主身上可好?”
到底是皇家公主,她便是一时得意,也不想太过折损人家。
这两个人寒暄过后,也就都在太后的吩咐下坐下了。
宝仪公主却是仿佛根本没坐踏实,殷切地望着太后娘娘,渴盼地道;“皇奶奶,这次宝仪公主,实在是没法子……”
太后微微昂起脸,略显冷淡地道:“怎么了,这又是什么事?”
宝仪公主没办法,当着萧杏花的面,还是忍下耻辱,低声道:“皇奶奶,实在是孙女已经怀下了他的骨肉,如今他爹娘,都哭着跑去我府上闹。若是以前,我自是赶他们出去,再不管这等闲事。可是现在,我肚子中既然有了他的骨肉,怎么也该饶他一命,总不能让我肚子里孩子刚生下来就没爹吧!”
萧杏花这才知道,原来宝仪公主怀了霍行远的孩子,怪不得竟然特意来为霍行远说话。
“宝仪,霍行远如何处置,哀家也不知道,或许会官复原职,或许会打入大牢之中,一切都是有法可依,不能说哀家放了他,就能放了他。”
宝仪公主闻言,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了;“皇奶奶,求你,好歹看在我腹中胎儿的份上,救救他吧,我便是休了他也好,可是不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爹啊!”
“罢了,罢了,哀家累了,你先出去,哀家歇一会儿。”
面对宝仪公主,皇太后是颇为不耐烦的。
或许她是对废帝寒了心,也或许因为其他,甚至或许她是以为萧杏花,才对宝仪公主如此冷淡。
不过这一切萧杏花也不想问了。
——
离开皇宫,回去镇国侯府时,马车刚到门前,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哭闹一声。
萧杏花微微皱眉,忙看过去。
却见竟然是霍行远的父母,正跪在自家门前,嚎啕大哭。
“去问问,这是怎么了,成何体统!”
好歹是侯府大门,怎么放任这两个人在这里哭?
底下丫鬟见了,忙去问了,过来禀报,才知道,原来是霍行远想求着萧家帮忙救霍行远。
“可真真是好笑,当初霍行远撺掇着皇上不发粮,这是存心把咱家侯爷往死里坑!如今他倒霉了,倒是求我们来救?”
萧杏花冷笑一声,便要下了马车,谁知道就在这时,只见大门开了,里面四个侍卫走出来。
这四个侍卫都是孔武有力的,上前撅住那夫妇二人,沉声道:“此乃镇国侯门前,不容尔等大声喧哗,还不赶紧离去。如若不然,自去押你们前去见官。”
这两夫妇见那四名侍卫都是凶神恶煞一般,自是吓得不轻,相视一眼,便要离去。
谁曾想,一回头,恰好看到了萧杏花的马车。
两个人一喜,连忙扑过来:“夫人,萧夫人,求你救救行远吧!”
萧杏花坐在马车里,叹了口气,头疼地挥了挥手:“罢了,我完全不想看到这两位,让他们哪里凉快去哪边待着。”
她又不是那好欺负的,得势的时候,那霍行远张扬得紧,如今失势了,倒是这般嘴脸?
萧家可不是那日行一善的老好人,非亲非故,谁天天供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