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珩,咱爹咱娘已经知道你上山来夏大夫这边的事,可把我们骂了一通,他们不放心你,说让你下山。”
“这个自然是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答应了夏大夫假扮他家女儿,总该有始有终,好歹等他给咱爹看了病,我再说离开。如今哥哥你们也不必着急,先下山去,把这边的事都好好给咱娘说说,这是千万瞒住夏大夫发脾气的事就行了。”
萧千尧萧千云兄弟俩对视一眼,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佩珩,也是哥哥无能,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真恨不得那夏大夫丢的是儿子,也好让他们来假扮儿子,强似让妹妹来这里受气。
“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左右他发脾气,我不当回事就行了。我瞧着啊,不但他家夫人得了失心疯,这位夏大夫也是医者不自医,怕是早也脑袋不太正常。我和个脑袋不太正常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一时兄弟二人又嘱咐了妹妹一番,商量着一个人下山去禀报父母这边的情形,另一个则是潜在山中,万一佩珩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下山的是萧千尧,他把佩珩所说一一告诉了萧杏花萧战庭。
萧杏花简直无言以对:“她竟然去把别人叫做娘!”
萧战庭皱眉:“派几个侍卫上山,速去潜在山中,若有万一,掷石为号,接应佩珩。另外,安排软轿,抬我上山,我去亲自见一见这位夏大夫。”
他断然没有让女儿受委屈换取活命机会的道理,是以他要亲自上山,若那夏大夫肯给自己治毒也就罢了,若依然不肯,他就把自己女儿接回来。
却说因夏夫人睡去了,夏大夫便把佩珩叫到茅屋后面。佩珩过去,这才发现,这三间茅屋是依山而建,其实茅屋后别有洞天,竟是个以树为盖,以石为地的天然院落。
而在这院落里,安放着许多精致的白玉罐子,一排排地分外整齐。除了那些白玉罐子,还有一些银针,戥子,铁药碾,铜杵臼,博山炉等。
夏大夫面色严肃地道:“你既要假扮我的女儿,自然是要装得像一些,我的女儿自然得继承我的衣钵。”
继承衣钵?
明明自己是假扮的,也好去继承他衣钵?
不过佩珩也不敢多问,唯恐又触怒了他,只好道:“夏先生请讲就是。”
“我自然不是要真得把我的一身本领传给你,可是好歹懂一些皮毛才好。这里面是几百种药材,里面都贴了名签的,今日你先把这些认全,等到明日,我再教你针灸,这样以后也能给我夫人针灸了。”
“好。”
“至于现在,我先教你如何装扮自己容貌,让自己看着年长一些,当然你也不能一下子变老,要不然我夫人又要怀疑了。”
“是,夏大夫。”
当下这夏大夫便开始教着佩珩指认那些药材,以及每样药材又有什么药性。
“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哦?”夏大夫怀疑地皱眉:“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这是子苓,别名玉灵、茯灵、万灵桂、茯菟。利水渗湿,健脾宁心。用于水肿尿少、痰饮眩悸、脾虚食少、便溏泄泻、心神不安、惊悸失眠。”
夏大夫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记性不错啊!”
“我在家时,也曾看过医书,多少学过一些。”
“为何,你家中有人行医?”
“不,只是因我父亲病了,我日日熬药,时候一长,便多少看着书自己学了一些。”
夏大夫听了,若有所思,片刻后又感慨万分。
“你倒是个孝顺的,我的女儿若在我身边,定然比你还要孝顺一百倍,也定然比你聪明一千倍。”
佩珩听着,越发无语,只好低头默然。
正说着,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见家仆夏银炭走进来,却是禀报道:主爷,外面来了一行人,自称是这萧姑娘的家人,说是要见萧姑娘。”
“家人?”
佩珩一听:“怕不是我爹娘上山来寻我了?”
夏大夫不悦地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佩珩。
佩珩被他那目光看得毛毛的,只好道:“想必是我爹娘担心我,所以上山来了,夏先生,请容我过去……”
“不行。”夏大夫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好生在这里,把所有药草都尝一遍,每个都需要知道什么滋味。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走出这后院一步!”
“这……要尝一遍?”
“是!我女儿三岁便尝遍天下百草,怎么,你连这点苦受不得?全都给我尝一遍!”
说完这个,夏大夫不由分说,已经撩起袍子迈步离开了。
佩珩兀自在那里尝着药材,嘴里阵阵泛苦,心里却是想着:这夏大夫性子古怪,想必是怕我见了爹娘,跟着家人走了,再不管他夫人了吧?
其实佩珩这么想,还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夏九寒夏大夫,本来性子就和别个不同,这些年来,眼看着爱妻遭受丧女之痛得了失心疯,更是性子偏激愤世嫉俗,平生最看不得别人父女母女团圆了。
如今听说佩珩的父母要过来,自是十分不喜,又怕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和自家爱妻相貌相仿可以一时哄住爱妻的,就怕这姑娘跑了,是以干脆连家人都不让她见了。
而上了云夏山的萧杏花并萧战庭夫妇,来到篱笆院落外,正要请那位家仆帮忙通禀一声,谁曾想,人家已经传出话来。
“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受到任何惊扰。我家主爷说了,若你们要来,可以,只许那个得病快死的进来,其他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夏银炭绷着一张犹如黑炭的脸,毫不客气地这么道。
得病快死的?
萧杏花一听,顿时无语,想着有这么说话的吗?他若敢跑去对外人这么说话,看不把他鼻子打歪!
只可恨如今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忍着。
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她上前道:“这位夏先生,我们这次过来,一个是看病,另一个则是要看看我家女儿。”
夏银炭很没好气地看向萧杏花,这一看,倒是怔了下。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既然那个女儿能和夫人相貌相似,那么人家当娘的和夫人更像,仿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他就不再理会了,冷声道:“我们这里没你女儿!”
萧千尧萧千云听了,顿时无语:“我等分明亲眼所见,我妹妹就是在这里。”
“亲眼所见又如何,我说没在就没在。”
萧杏花见他红口白牙说瞎话,也是无奈:“那你好歹让我们进去瞧瞧,要不然我们这就去告官!”
提到告官,夏银炭更是一脸不屑:“你去告啊?”
这……萧杏花看他那嚣张的样子,真恨不得照着他脸来一巴掌。
也不过是个大夫家的仆人罢了,怎地如此嚣张,若不是今日有求于人,真恨不得让他睁大眼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旁边的萧战庭,躺在软轿上,微微眯着眸子,把这夏银炭好生打量一番。
他自然是看出,这个人功夫非同一般,不是走得他们这种行军打仗强身健体的路数,怕是传闻中飞来飞去的那种高人了。
他伸手,握住萧杏花的,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虽病着,可是手中力道却是颇有沉稳,萧杏花感受到他的意思,当下到底忍下了。
“这位夏先生,便是我家女儿并不在府上,可是我等远道而来,也是想拜会下贵府夏大夫的,可否劳烦通禀一声?”
他这么一说话,那夏银炭顿时看向他:“你就是那中毒将死之人吧?”
萧杏花皱眉。
萧千尧萧千云都不由得紧紧攥起拳头。
萧战庭倒是淡定得很,沉声道:“是。”
夏银炭低头,像是看待宰的牲口一般,看了半响,最后道:“你,进来吧,其他人,留下,不许踏入我家宅院一步!”
说完这个,他还倨傲地道:“这是我家主爷吩咐的,若是不喜,趁早下山去!”
萧杏花并两个儿子自然都不愿让萧战庭单独进去,不过萧战庭却道:“不碍事,既是神医所言,那我就进去拜见神医,你们留在这里等候即可。”
萧杏花万般不愿的,不过想起儿子所说,这个什么家仆功夫十分了得,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她也就暗自忍耐下了。
萧战庭艰难地从软轿下来,两个儿子忙上前扶着。
萧战庭却示意儿子放开,回首望向萧杏花,温声道:“杏花,你和孩子在这里等着。”
萧杏花分明看到,他因了这个动作,额头青筋微微凸起,甚至隐约有汗珠落下。
可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安慰的温柔,是刻意不想让自己担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明白他的意思,想来这夏神医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当下咬了咬头,忍下了:“既然夏神医要去你进去,那必是要给你解毒,你——你自己小心。”
“嗯。放心。”
当下眼瞅着萧战庭随着夏银炭艰难地走进了那茅屋,萧杏花回过头来,嘱咐儿子道:“千云,你下山去,把咱随行的侍卫,还有丫鬟嬷嬷也都带上来!”
“是,娘。”千云听着,忙这么应道。
萧杏花又嘱咐萧千尧道:“你过去附近官府,调派些人马,不用多,约莫三百即可,统统上山,驻扎在这附近。”
萧千尧一愣,不过还是道:“好,这个简单。”
他也是堂堂武德侯,招呼一声,调派下周围官府三百人马上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萧杏花吩咐完了,对着那茅屋,冷笑一声:“咱们就带着随行侍卫,再加上官兵借调的人马,直接驻扎在他们家附近。他给你爹治一日的病,咱就等一日。我就不信了,他敢把你爹怎么样!别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咱现在怎么说也是当官的,别的没有,就是人手有的是,到时候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把他这茅屋给咽了!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