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哈哈大笑,开怀地饮了几碗,很淡然地承下了这个黑锅。至于粟岳,在陈健眼中已经是个独栽无胆民主无量的小人物,或许计谋算计能得一时之逞,但是格局太小眼光太近,步入了奴隶贵族的时代,却还是氏族末期的思维。
他鼓吹的一切是为了文化圈整合成家族族长制,而粟岳的眼光却只看到了附近几座城邑和自己的血脉传承。陈健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海滨和高山,粟岳的眼睛还在盯着大河两岸的这几座城邑。
或是酒的缘故让他有些自大地想笑,心中生出了一种名叫藐视的态度,想着之前臆想的强大,准备了铅器让他的家族绝嗣,此时心中自傲,再看粟汤竟有些不好意思,敬了粟汤一碗酒。
在决定干涉之前,陈健明白要以家族圈子的暗约来获取其余氏族的支持,血统论就一定会出现,但是他没想到粟岳会如此的迫不及待,而且为了防止自己担上骂名还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了自己身上,用这些新贵族的吹捧来转移底层国人的不满。
可是这不重要。
随着贫富差距的扩大和因为遗产导致的出生不平等,统治阶层已经从原本的全部国人变为了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国人,城邑不再是所有人的城邑而是一部分人的城邑,自己得罪的那部分人在数百年间将不再算作人,彻底成为名义上的统治阶层却丝毫没有话语权,表达自己愤怒的唯一方式就是矛盾激化到极点时的暴力反抗,这时候还早,所以他不惧怕被那些人记恨。
想要得到一部人的支持,就要面临一部分的反对,老好先生和万众倾心的圣人不存在,问题的关键永远是谁支持谁反对?
现在看来,带着浓厚氏族时代思想残余的粟岳应该是想错了。
而且他在炮制那番奴隶主理论的时候也留下的漏洞:有恒产者比一般的无恒产的人更有能力和道德,但他可没说这是一定的,而且东边城邑的首领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样板。
他所谓的统治阶层的道德决定了公正与否的言辞,表面上看上去是让国人接受他们正在逐渐失去公有权利的事实,却也点燃了一颗火种:推翻失德的首领是合乎法理的,不是不义的,而且还是英雄的壮举。
作为基本盘的夏城,用的是贵族分封不干政和与血脉论彻底背道而驰的推选制和考试制,整个夏城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国营整体,至少在他死之前最多会暴漏出官僚体系的惰性和迟钝,却不会出现结构封闭上下层难以流通的情况,不会让下层人失去希望。
希望这种微妙的东西会缓解很多的矛盾。
既然粟岳利用了他,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陈健也明白自己无法和整个时代抗衡,所以他想的很清楚,默认血统论,在夏城和榆城灌输反血统论作为种子,同时在道德层面上压制这些新兴的血脉贵族,即便是虚伪的道德也要让他们接受这个枷锁,产生一套贵族的道德法则,并以自己掌握的暴力作为推行的支撑,在麻醉平民的同时也麻醉新生的贵族。
既然这些新兴的贵族阶层自大地认为底层国人是愚蠢的可以蒙蔽的,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这些新兴的贵族阶层也是可以蒙蔽的呢?
内核为了保证天下传承稳定少生祸乱的君子之礼催生出了宋襄公,为了保证封建扈从制度的骑士精神迷惑了堂吉诃德,这种欺骗总可以维持数百年的时间。
除此之外在生产力发展到铁器牛耕时代之前,除了一切凭心的道德,没有什么能够限制他们。
这漫长等待结束后,就是技术传播物质积累和贵族道德体系崩解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是无论制度还是道德都要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候。
带着对族群和人民的自信,带着对蝇营狗苟之辈的不屑和轻蔑,陈健这次喝的很多,也很畅快。
酒宴的最后,陈健说明天要去大野泽剿灭那些逃奴,众人的赞誉声中,陈健带着醉意的张狂,拿出铜剑舞动了几下,士兵们助兴般地吹着笛子敲着皮鼓,大声叫好。
踉跄的步伐和歪倒的身姿中,陈健仰天长啸,剑指庆贺的众亲贵道:“数百年之后,咱们都得死,死的干干净净,哈哈哈哈……”
说完一头栽倒在地,鼾声响起,一干人面面相觑,尴尬道:“姬夏立下大功,竟欢喜地醉了,这话倒也有趣,数百年后谁不死呢?只是这死的干干净净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