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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康趴在柜台上,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忽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店门外传来几声稚嫩的孩童声音,清脆的喊着:“杜康叔!杜康叔!”
杜康的眼神儿顿时一亮,看向门口。
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三岁小女孩儿,左手提着裙摆,右手拎着一个酒壶,正站在门槛边。她深沉的叹了口气,道:“哎---,杜康叔,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叫你家酒肆的门槛别弄这么高,你老是不知悔改。”
杜康噗呲一笑,慢慢悠悠的踱步过去。他笑眯眯的盯着来人,打趣道:“小桃桃,明明是你那两条小肉腿笨拙短小,却来怪我的门槛高。”
说罢,他弯下腰身,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抱进来,却被那叫小桃桃的小女孩儿给躲开了。杜康于是挑了下眉,双臂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一次又想要弄出什么名堂来。
小桃桃鼓起腮帮子,仔细的吹了吹门槛上的灰,然后又将裙摆提得老高。她抬起一条小腿,比划来比划去,跃跃欲试着想要搭上门槛来。看样子她是要凭自己的本事翻过这栅栏,可似乎又有点嫌弃门槛不够干净,会弄脏她今日穿的这身新衣裙。
杜康看着她那矫情模样,忍俊不禁。
却在这时,店里面一个客人喝完了酒。他东倒西歪的跨过门槛,醉意醺醺的往店外走去。
小桃桃忽然好奇的看向那人。片刻后,她竟然丢下杜康,转身就追了过去。
“老爷爷,你好老哦。”她一蹦一跳的追着那个人,又指着老头儿的胡子,边走边道:“老爷爷,你的头发胡子全白了,你知道吗?”
杜康顿时无语望天。
我这样俊美的大帅哥竟然没有那老头子的白胡子有吸引力,她娘到底是怎么教导她的审美观的?
那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停下脚步,捋着自己的胡须看了眼,又俯身看了看地上的小不点儿,笑道:“是啊,小姑娘,你可真年轻啊。”
年轻?一个三岁小孩儿谓之曰年轻?
杜康听到,不由得又哭笑不得。
今日他将看到一对老的老,小的小的活宝了。
“老爷爷,你已经这么老了,就不要喝酒了。”
杜康随即一愣,又挑了下眉。
只听小桃桃续道:“我家大野猫说……”
“大野猫说?”老头子诧异莫名。
小桃桃捂嘴,忽然大声呛咳起来,引得那老头儿一阵紧张,“小姑娘,你慢点说,慢点说。你今儿要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了,那老头子我真是活久见了。”
小桃桃停止了咳嗽,她滴溜着黑漆漆的眼珠,脸上一本正经道:“老爷爷,我家娘说,喝酒有害健康,所以你要少喝点酒。”
老头儿闻听此言,颇为动容。他慈爱的摸摸小桃桃的脑袋,点头道:“好,爷爷记住你的话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小桃桃手中拎着一个酒壶,便疑惑道:“你这是?小姑娘,你不会这么小点儿就开始喝酒了吧?”
“噢,你说这个啊,”小桃桃举起酒壶,解释道:“这是我娘要喝的。”
“你娘?”老头儿开始皱起白眉毛,很是不悦,“姑娘家喝什么酒?只会带坏小孩子。小姑娘,你回去给你娘讲,叫她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女人家家的,喝什么酒!这习惯可不好。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后也变成个女酒鬼!”
小桃桃摇了摇头,正儿八经道:“老爷爷,我娘说,喝酒能强身健体。哦,她还说,喝酒还能变得更漂亮呢。”
你明明刚刚才跟我说喝酒有害健康的!
老头儿的酒也醒了,觉得与这黄毛小丫头讨论喝酒是好是坏,那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顿时袖子一甩,气呼呼的就走了。
待到那老头儿走远了,小桃桃又深沉的叹了口气,“哎---,这老爷爷好奇怪,我劝他别喝酒了,他反倒来说我和我娘是酒鬼。一把年纪了还喝得满脸通红,小心哪天便呜呼哀哉了。”
杜康顿时唾弃道:“前一会儿你扮白脸,这会儿你又变黑脸了。你人不大点儿,脸倒变得挺快。”
“哼!”小桃桃不满道:“要你多嘴!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我长得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变女酒鬼?再说,我娘也不是,她不过就是偶尔喝点酒,解解渴。”
杜康:“……”
长得乖跟变不变女酒鬼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还有,拿酒解渴,你娘的酒量已经到了一个……嗯,很高深的境界。也许已不能称之为酒鬼,乃是酒仙了。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酒酿得好喝,你娘才离不开它了吧……
杜康于是脸现得色。
小桃桃也不理他了,她又走回店门口,开始与那门槛较劲儿。
她的娘亲总是教育她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并且她娘还给街坊邻居们都打了招呼,叫大家尽量别为这孩子做事。所以,小桃桃自小就一副小大人模样,聪明伶俐得很。
杜康在两步远的地方蹲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完成这项艰难的事情。
这次她也不矫情了,侧着身子趴在门槛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攀越起来。
她攀得有些慢,颤巍巍的。她晓得要先翻进去一条腿,再翻进去另一条腿,一步一步来,人,就顺顺利利的进店了。
她吁了口气,然后像模像样的抚了抚衣裙上的灰尘,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大家子气派。
完事后,她方才对杜康说道:“杜康叔,照老样子,还是给我打二两酒来。”说罢,她从衣襟里扯出一个花布小包,掏出几两散碎银子来,再和着酒壶一并递到杜康手里。
杜康拨弄了一下那些银两,然后笑眯眯的站起身来。他一边往柜台走去,一边动作娴熟的抛接着那几两银子,口中说道:“不是说了不用给银子吗?杜康叔这里酒水多的是,不在乎这点小钱。”
“那你倒是把钱还给我啊。只要你别去给我娘多嘴,说我存私房钱就得。”
杜康学着她之前那样“哼”了一声,然后那银子就揣进了他的衣兜里。
小桃桃于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转眼她就一脸满不在乎,“我娘赚的银子可多了,她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哟呵,这么说你娘最近又赚大发了?”
“嗯,前日不是上巳节吗?娘亲那只大野猫说这节该叫情人节才恰当,所以她又折腾开了。”
“早几天前,她就将所有周边城镇能买到的玫瑰花一股脑儿全买了回来,然后上巳节那天和我到广场上去卖。平时才卖五文钱的花儿,那天她卖一两,竟然还是被人给一抢而空了。哎---,那些哥哥们真是又傻又笨。”
杜康大惊,“卖这么贵竟然还被一抢而空?”
“对啊,嘿嘿,娘亲聪明,之前她鼓捣出个造势活动。经她那么样子一宣传,上巳节那天,就有很多大哥哥来买花儿,好多人都是一买十几朵呢!”
“什么造势活动这么厉害?”
“她印了很多张传单,到处去散播谣言。那传单上说,玫瑰代表爱情。她还说送情人一朵玫瑰,代表爱你一辈子;送十一朵,代表爱你一生一世;送九十九朵,代表爱你天长地久。”
“而且,那单子上还用粗黑字体醒目的写了个标题,叫做:爱她,就送她玫瑰花吧!”
“哎呀呀,杜康叔,我娘真是越来越口没遮拦了,我听了都害臊。”
杜康听罢,两条眉毛跳啊跳。
一辈子?一生一世?天长地久?这三个词儿的意思不是差不多吗?可是能赚到的银子,却是相差太多了。
好在类似的这种事情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发生了,所以,杜康除了他的眉毛每次忍不住要动,他脸上还算是没有大惊失色。
杜康将那三岁小豆丁看了又看,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肉滚滚的胳膊和小短腿,然后却从这样的孩子嘴里冒出来:“哎呀呀,我听了都害臊,整天爱呀爱的。”他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后,杜康又问:“私塾的事情你娘还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她请了几个中原来的老师帮着她一起教。哦哦,娘在说,她还要办个贵族学校,收很贵的学费,专招草原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儿女入学,像什么酋长家的,族长家的。哦,皇家的儿女她也在打主意呢。这不,她这两天正在物色老师哩。”
呼伦草原并非大周朝的国土,它跟牙狼国一样,只是周朝的一个属国。但其地位更不如牙狼,且其国土不过就是一大块草原。
大周朝原本想索性就将其纳入自己版图的,只是草原上的皇族对大周朝很恭顺。周朝看中的主要是人口,而呼伦草原地广人稀。既然对方臣服,又无需周朝派人管理,也不给俸禄,索性就这么着吧。
不过,周朝的皇帝偶尔发个疯,要对其予取予夺的时候,呼伦草原还不是只有受着。好比这一回,赵临风要孟浩然到草原上来修建城池。
杜康顿时皱眉,很不赞同的说道:“你娘赚这么多银子干什么?而且,与皇亲国戚打交道,都没什么好事。小野猫,你回去之后还是劝劝你娘亲,叫她别整这么多事情出来。”
小桃桃说:“杜康叔,我今日来就是要向你吐槽一件事情的。”
杜康的眼神儿再次发亮。他立刻又蹲下了身子,兴致盎然的说道:“你吐吧,杜康叔受着呢。”
小桃桃于是说:“杜康叔,草原上那个妥颜帖木儿大王,他每次见到我,就抱着我猛亲。他那一脸的胡子扎得我的脸蛋儿疼得不得了,他还说要做我的爹爹。以后他要是做了我的爹爹,我的脸可就要受罪了,哎---”
杜康听罢,阴狠的眯起了眼睛。
是夜,呼伦草原上的王者,妥颜帖木儿的营帐。
妥颜正在呼呼大睡,有人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的大床。
妥颜惊觉,立时跃起,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搁在了他的颈项中,剑刃与他的肌肤相接,寒得彻骨。
来人黑衣蒙面,粗噶着嗓音说道:“你若再敢觊觎桃花母女俩,明日一大早,你的手下便可看见你身首异处!”
妥颜冷汗直冒,可毕竟也是个人物。他强装镇定的回道:“她们孤儿寡母,本王有权有势,正可以照顾她们一生都衣食无忧。”
“呵,妥颜大王,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没有你,她们俩照常过得很好。反倒是你,带给她们诸多的困扰。”
“阁下也是倾慕桃花之人?”
“闭上你的狗嘴!瞎嚼什么舌根儿?!”
“……本王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你这样子来兴师问罪,我问一问乃是人之常情,你怎么骂人?何况本王又不是妇人,我嚼什么舌根儿?”
“哼!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就行。妥颜,记住,没有下次!立马离得她们远远的!”
“……作为朋友,日常照顾照顾她们也不行?”
“不行!”
“……桃花年纪轻轻,总要找个伴儿不是?而且,我一向待小桃桃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的疼,……啊!你,你……”妥颜惊骇的抱着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发在瞬息之间就被来人削去了一大半。
脑袋顶上的头皮似乎也被削去了些,他已感觉到了疼!
妥颜忍不住抬手一摸,手里果真有黏腻腻的感觉,他立时吓得头皮发麻。
蒙面人悠闲自得的说道:“你若再啰嗦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妥颜只好闭上了嘴巴,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表示以后再也不去骚扰桃花母女俩了。
第二日,小桃桃又来到杜康酒肆,她高兴的说道:“杜康叔,给你吐槽就一个好处,总能心想事成。那妥颜大王今日见了我,竟然如兔子般跳远了,哈哈哈。”
杜康笑得呵呵呵。
小桃桃对他招招手,“杜康叔你来,我要树洞一个。”
“嗷呜,来喽来喽。”杜康双眼放光,赶紧奔过去,跪在了小桃桃的面前。
杜康单膝跪着,小桃桃站在他身边,两人此时一般高矮。
小桃桃将双手做成喇叭状抵在自己的嘴巴边,然后对着杜康的耳朵小声说道:“树洞啊树洞,我其实很想要个爹爹的。”
说完,小桃桃低着头,不言不语,情绪低落的玩弄起自己的小手来。
杜康听罢,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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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每日里看着那一大块地上的草皮被铲去,坑洼被填平……后来又拉来了几百上千号将士在那块地上开始垒土砌砖,她就不由得直叹气。
杜康奇怪的问道:“为何叹气?以后这城要是建好了,我们都搬进城里面去住。我可早就住腻了帐篷那玩意儿。”
所以他将自己的那酒肆弄得不伦不类,帐篷酒肆竟然还有门槛。
“我本来是想买下这块地的,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原来你存那么多银子就是为这?”
“对啊,我想给小桃桃挣点房地产。这东西永远不会贬值,而且还一年年的升值呢。以后她不用干活,每月收收房租,这一辈子就只管吃喝玩乐就可以啦。”
杜康:“……”
桃花沉思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向这块地的主人将地再买过来,或者我等他将城建好后再买?但是买城池会更贵了,我只怕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那我还是先买地吧。”
“干嘛非得买这块地?你从那人手上转手一道的买过来,这价钱不是贵了很多?草原上的地多的是,你要买就买其他地方的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块地我早就看中了啊。我一早请人帮我看过了,这里乃是风水宝地,我实在是很喜欢嘛。”
是夜,杜康故技重施,决定威逼土地的主人将地转卖给桃花。
谁知,……
这天晚上,威胁戏码变成了一壶浊酒喜相逢。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孟浩然忽然想起了要问一句:“你提着把剑来干什么?你,……你难道是想要来刺杀我孟大将军?!”他顿时来了兴趣,“你快快告诉我,我这颗脑袋值多少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