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伸手将自己的眼泪抹干都做不到。但没关系，他只凭眼前那柔和的轮廓就能辨认此刻身前的是谁；只凭那抹永远微扬一样角度的嘴角就能辨认此刻身前的是谁；只凭那乌润飘逸的黑马尾句能辨认此刻身前的是谁。

正是刚才绝望之中，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那人。他也很惊讶，面对绝境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皇，不是皇叔，而是他。

“是我。”源飞舞笑了笑，伸手抹去路西亚的眼泪，“别担心，一切都没事了。”

但那眼泪却越抹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路西亚的眼眶处流出。

“我不要待在这里，带我走……求你，带我离开这里……”路西亚哽咽道。

源飞舞心中的暴戾片刻间烟消云散，把泪人儿拥入怀中慢慢抱起。他体会到了一种新的感受，可以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感受，如果现在路西亚说要天上的月亮，源飞舞也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

“嗯，我们现在就走。”

对于抱着路西亚，源飞舞可以算是很熟练了，头也不回轻轻一跃，消失在窗外的雷鸣暴雨之中。

赫德森脸色苍白地抬起了头，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得罪了路凯撒路利凯路霄凌路西亚，他一点都不怕，但他不能接受不小心得罪了最尊敬的路西法大人的子嗣，那比让他死去还难受。

他想以死谢罪，但忽然想到源飞舞还在凡界，他怎么也该活着赎罪才对，只好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出去让下人收拾城堡内的一片狼藉。

暴雨倾泻在源飞舞的身上，也倾泻在路西亚的身上。源飞舞没有抵挡淋在他们身上的雨水，只是紧紧地搂着路西亚，散发着淡淡的黑光在空中飞着。而雨水冲刷了路西亚的身体之后，从他身子滑落下来水滴竟然变成暗沉的蓝色。

那是提魂草毒素的颜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怀里突然响起了哭泣的喊声，从声音的大小来看，源飞舞知道路西亚正在好转了。

“忘了这一切吧，这只是一场梦。”源飞舞低下头在路西亚耳旁低声道。

“原来只是一场梦……难怪是你来救我……我还以为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路西亚的双手忽然环上了源飞舞的脖子，紧紧收拢着，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源飞舞的身子。源飞舞身上散发着让他感到舒服的味道，让他好想紧紧拥抱着。曾经在兽族的时候他被抱着冲出皇宫就有这种冲动，但他是皇子，不能如此丢脸。现在不一样，这只是一场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罢了，他是不是皇子，已经不重要了。

“哦，那我现在后悔来救你还来得及吗？”源飞舞苦笑，这家伙当在做梦也能挖苦自己呢。

“不能！一点后悔都不能！”源飞舞脖子上的手加重了力量，像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了一般。

“放心，我不后悔。抱歉我来晚了。”

“不后悔就好……既然在梦中，那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路西亚把头往源飞舞的怀里钻了钻，在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哽咽道，“曾经我无比遗憾为什么不能在更早的时候和你相遇，后来我想明白，我错了，我不应该遗憾。我应该庆幸，在生命中能与你相遇；我应该珍惜，和你相遇后的时光。因为只有你能明白我的想法，我的期望，并且看到我的光芒。所以请你，不要放弃我……”

“我已经发现……我无法放弃……”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曾经看过的这段话，不知道为何此时又从源飞舞的脑海中跳出来。

或许因为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这段话的无奈惆怅，还有深刻情感。

他本以为自己向来心是看客心，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是剧中人。

心外层层裹着的防备，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些人一些事悄悄剥落而没发现，总以为自己只是站在局外指点星局，殊不知自己其实也早已深处了其中。

如果凡界真到了要毁灭的那天，他真能放得下其中的一些人吗？

什么上古魔神，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有害怕受到伤害的没有胆量去交心的胆小鬼罢了。无心自然无念，无念自然无感，他以为自己做到了。

然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无心，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对一些人有效。

牵挂越来越多，心绪也越来越多，所以，他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