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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在大宅里响了又响,好几间屋里的几架话机鸣唱着高高低低的音阶。
“特瑞?”薇薇安尖声挑高了音调,“特瑞,你能接一下电话吗?”
客厅里的莫莉正坐在薇薇安对面,她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听上去像是在这间屋。”
“我正在找呢,薇薇安。”特瑞在另一间屋里高声叫道,“是在那里吗?”
“有可能。”薇薇安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我说不好。”
薇薇安正坐在她最爱的一张椅子上——靠窗最近、已经褪色的红色靠背扶手椅。她开着手提电脑,啜饮着一杯茶。今天又是老师进修的日子,莫莉正在备战期终考试。尽管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她们却还没有拉开窗帘,不到十一点左右,薇薇安会嫌屏幕太亮。
特瑞匆匆忙忙进了屋,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大家讲话:“天哪!这就是我偏爱固定电话的原因。真不该听杰克的话,换成无绳电话的。我发誓……哦,在这里。”她从沙发上一个抱枕后面取出话机,“喂?”她顿了顿,一手叉着腰,“是的,这里是达利夫人家。请问是谁?”
她取下话机放在怀中。“收养登记处。”她高声耳语道。
薇薇安示意她过去,接起了电话,清清嗓子:“我是薇薇安·达利。”
莫莉和特瑞凑近了些。
“是的,没错。嗯。是的。哦……真的吗。”她伸手掩住了话筒,“有个人符合我提交的细节,已经填了表。”莫莉能听见电话另一头那个女人悦耳的声音。“你说什么?”薇薇安再次将话筒贴到耳朵上,歪歪头聆听对方的回答。“十四年前。”她告诉莫莉和特瑞。
“十四年前!”特瑞惊呼道。
仅仅十天前,上网搜了一阵儿以后,莫莉找到了一批收养注册服务机构,又锁定了其中用户评价最高的一家。据称,该网站把那些想要联系血亲的人一一配对,属于非营利性质,不收取费用,似乎声誉颇佳,没什么猫腻。莫莉在学校里把申请表链接发给了自己,打印出来让薇薇安填写。表格是稀稀拉拉的两页纸,需填写城镇名称、医院、收养机构。在邮局里,莫莉把出生证复印了一份。这些年来,出生证都被薇薇安放在床下的一个小盒子里,上面写的是当初给女儿取的名字——梅。莫莉把表格和复印件放进马尼拉纸信封,寄给了该机构,一心以为会好几个星期或好几个月杳无音讯,说不定还压根儿收不到任何消息。
“有笔吗?”薇薇安嗫嚅着,左右打量,“有笔吗?”
莫莉急匆匆奔到厨房,翻了翻放杂物的抽屉,找出几支笔,在手边的纸上胡乱涂了涂(那是份《沙漠山岛报》),好找出一支能用的笔。她带着一支蓝色圆珠笔和那份报纸回到薇薇安身边。
“好,好的,没问题。”薇薇安在说,“怎么拼?D-u-n-n……”她把报纸放在椅子旁边的圆桌上,又在标题上方写下一个名字、电话号码和电邮地址,还跟“@”较劲了一会儿。“谢谢,没错,谢谢你。”她眯着眼看了看话筒,摁下了挂机键。
这时特瑞走到窗边挽起窗帘,系好两侧的挂钩。光亮猛然间一泻而入,十分炫目。
“天哪,这下我可什么也看不见了。”薇薇安一边斥责,一边用手护住屏幕。
“哦,对不起!要我把窗帘拉上吗?”
“没关系。”薇薇安合上了手提电脑,瞥了一眼报纸,仿佛上面的数字是某种密码。
“有什么消息吗?”莫莉问道。
“她的名字叫莎拉·邓内尔。”薇薇安抬起头,“住在北达科他州的法戈市。”
“北达科他?他们确定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他们说很确定,他们根据出生记录反复进行了核对。出生的日期吻合,医院也吻合。”说到这里,薇薇安的声音发起了抖,“她的原名叫梅。”
“哦,天哪。”莫莉碰碰薇薇安的膝盖,“真的是她。”
薇薇安把双手合在腿上:“是她。”
“真是激动人心哪!”
“真是让人害怕。”薇薇安说。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嗯,我猜先要通个电话,不然就通一封电邮。我有她的电邮地址。”她说着举起那张报纸。
莫莉向前倾过身子,“你觉得哪种方式好呢?”
“我不知道。”
“通电话更直接。”
“也许会吓到她。”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倒是。”薇薇安似乎在犹豫,“我不知道,事情进展得太快了。”
“已经过了七十年啦。”莫莉微笑道,“我有个主意。我们先上网搜搜她,看看能找到什么。”
薇薇安伸手在银色的手提电脑上做个手势,意思是——“芝麻开门变变变”。
莎拉·邓内尔是个音乐家,曾在法戈交响乐团拉小提琴,并在北达科他州立大学教书,直到几年前退休。她是扶轮社成员,结过两次婚,跟一名律师有过一段多年的婚姻,现在的丈夫则是个牙医,同时加入了交响乐团的董事会。她有一儿一女,年纪似乎都是四十出头,还至少有三个孙子孙女。
“Google”搜索出的十几张图片大多是莎拉伴着小提琴的头像照和扶轮社颁奖的合照,相中的莎拉跟薇薇安一样纤瘦,有种机警谨慎的神情,还有一头金发。
“我觉得她染了头发。”薇薇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