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立时激得海浪翻滚凶猛扑向岸边。
那般的滔天巨浪,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浩茫庞大,足有几千丈高,似能将蓬莱楼岸边的房屋冲垮。
所幸这护山大阵依旧忠心耿耿,它护住了蓬莱楼繁复精美的房屋。那海浪不甘心地反复拍打冲荡,激得蓬莱楼山门之处亦开始暗暗颤抖,似要吱呀一声亦坠入海中。
岳炎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了风平浪静的时候。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定睛一瞧,才发现纪钧那筑基期的徒儿所在之处,完完好好没受半分牵连。
唯有方才苏舒所在之处,随着斜斜坠入海底的山峰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可是十万一千二百四十八重护山大阵啊,岳炎不由脊背生寒。
这杀神竟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撼动那护山大阵,甚至还掰下了四分之一的明宵峰。纪钧何止是可怖可怕,简直是可敬可畏了。
看来纪钧三灾五劫定然只剩下最后一二劫。再过一千年,也许九峦界又要久违地出现一位大乘仙君。
纵然此时与纪钧剑拔弩张,岳炎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无比微妙的敬佩之情来。
迄今纪钧不过修行了一千二百多年,就有了此等修为,如何让人不敬佩?然而,他们却注定要与此等厉害人物为敌……
岳炎心绪复杂,他微微倾了倾身道:“纪真君已经砍断了我四分之一的明宵峰,可是出够气了?”
若是寻常掌门,眼见大能砍断了自家宗派的山峰,定会无比恼怒。即便能忍下来,面色亦不会太好看。
然而此时的岳炎,竟与平时并无多大区别。此等忍耐功夫,可真谓九峦界一流了。纪钧定定注视了岳炎一会,淡淡道:“出气了,岳楼主好风度。”
旁人能得纪钧一句夸奖,定会乐不可支足可炫耀上几百年。然而岳炎倒宁愿从未有过这么一桩烦心事,他点了点头,携着众多吓得面色发白的副楼主离去了。
纪钧为了自家徒儿,先是二话不说灭了一个煞灭宗练虚真君,又硬生生砍断了蓬莱楼的明宵峰。此等传奇至极的事情,定然瞒都瞒不下。
顾夕歌却恍如在做梦一般,好一会才怔怔望向自己的师尊。
他未料道,师尊竟真的为自己狠狠得罪了煞灭宗与蓬莱楼。师尊惹了这般大的事情,即便在冲霄剑宗内亦不好交代。
又是自己牵连了师尊,叫他不得片刻安宁。
“徒儿有错,还请师尊惩罚。”顾夕歌心如刀割,他刚想下跪认错,就被一道灵气虚虚托起。
纪钧一双黑眸中神色复杂,他终究淡淡道:“你今天做得很好,并没有错。”
“对敌之时,就该竭尽全力毫不手软。”玄衣剑修长睫眨了眨,又平淡说,“师父替徒弟出气,是全天下最理所应当的事情。”
顾夕歌听了这话,险些热泪盈眶。但他终究长大了,不再是十年前的八岁孩童,可以正大光明扑进师尊怀里。
他只是低声道:“师尊……”
“我在。”
顾夕歌嘴唇抿了抿,又小声叫了一句:“师尊。”
玄衣剑修并未答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刹,顾夕歌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它漂浮了很久很久,终于生根发芽再难撼动分毫。
他们两人隔着一丈距离,遥遥对望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纵然无人说话,亦是心意相通再无所求。
“你赢了,我要遵守承诺。”
却有人极突兀地插了一句话。那红衣如火的魔道女修,花一般飘落在顾夕歌身边。
眼见言倾离得这般近,顾夕歌不由皱了皱眉。他冷声道:“不必,我对你无意……”
随后顾夕歌猛然瞪大了眼睛。那红衣女修身如鬼魅,竟让他也没反应过来。轻柔温暖的一个吻,只在他脸颊落了片刻,一触即离。顾夕歌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竟让言倾轻薄了。
“信守承诺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言倾眸光狡黠如星,她望了望顾夕歌,直接松开了这少年剑修。
她又大着胆子,极快地扔下一句:“你发呆的模样,比你板着脸时可爱多了。”
随后这放肆至极的魔道女修,直接踏上玄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