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咪咪现在倒是真听话,立刻就将“秘籍”抛了过来,叫道:“快!快来救……”咕嘟,又是一口水灌了进去。
江玉郎赶紧将秘籍接住,小鱼儿也不和他抢,因为他接书的手本和小鱼儿连在一起,他另一只手是把着灯的,只听他咯咯笑道:“傻孩子,你真以为我会救你么?”
萧咪咪颤声呼道:“求……求求你……”
江玉郎大笑道:“我要在这里瞧着你喝水,一口口喝下去……等你死的时候,你肚子就会胀得像个球,那模样想必好看得很。”
萧咪咪大骂道:“你……你这狗贼。”
江玉郎道:“你骂吧,最好过来打我一拳……过来呀,你有这本事么?”
萧咪咪挣扎着想扑过去,但愈是挣扎,水喝得愈多。不会水的人被泡在水里,那种恐惧和惊慌,若非尝过滋味的人,谁也想象不出。
江玉郎大笑道:“今后天下武林第一高手是谁?萧咪咪你可知道么……告诉你,那就是我江大少爷。”
小鱼儿冷冷道:“只怕未必。”
江玉郎赶紧接着道:“自然还有咱们的鱼兄。”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我两人,谁也莫要做这梦了。现在唯一的出口已被水淹,你我除非真的有鱼那样好的水性,否则照样也得淹死在这里。”
江玉郎怔了怔,立刻又变得面如土色,抓住小鱼儿的手,道:“你……你快想想法子。”
小鱼儿道:“我早已想过了,金、银、铜、铁、锡,都是死路,那石头坟墓虽有道门向上面,但那门却是从外面开的。”
江玉郎苦笑道:“坟墓的门自然是在外面开的,死人反正不会要出去……唉,该死,你我难道真的也要死在这里?”
小鱼儿道:“也许,咱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江玉郎大喜道:“什么路?”
小鱼儿道:“那木绞盘咱们还未动过。”
江玉郎喜色立刻又没有了,恨声道:“你难道忘了,咱们岂非就是从那木墙后出来的?”
小鱼儿悠悠道:“咱们是往下面钻上来的,上面呢?”
江玉郎大喜呼道:“不错,我为何没有想到!”
小鱼儿笑嘻嘻道:“只因为我比你聪明得多。”
江玉郎叹道:“此时此刻,还能想到这种事的人,除了你之外,实在不多了……”
只见萧咪咪头发漂在水上,已完全不会动了。
江玉郎潜下水,搬动了木绞盘,他手上本来一直举着灯的,但此刻一潜下水,四下立刻又是一片黑暗。
忽听“吱”的一响,大水忽然往外冲,小鱼儿和江玉郎身不由己,也随着水势被冲了出去,心胸突然一畅。
木墙外,赫然正是出口,数百级石阶直通上去,一线天光直照下来,江玉郎欢呼一声,眼泪不觉又往下直流。
石阶尽头,竟然有天光照下,这的确出人意料。
江玉郎满心欢喜,却又不禁奇怪,道:“这样的出口倒也奇怪,难道不怕被人发觉么?这里一切既造得如此隐秘,出口本也该隐秘些才是。”
小鱼儿笑道:“咱们从这里瞧着虽不隐秘,想来必定是隐秘的。若不隐秘,这许多年早该有人寻来了。”
突然间,上面竟有语声传了下来。
两人不禁又是一惊,脚步更轻、更快,一口气跑上去,只见那出口处盖着块石板,两旁却留半寸空隙。
天光,便是自这两条空隙中照下来的,语声也是从这两条空隙中传下来。两人又惊又奇,悄悄往外一瞧。
只见外面竟是个小小庙宇,但这庙宇里供的是什么神像,两人却瞧不见,只因那神像便在他们头顶的石板上。谁能想得到一个小庙的神像下竟会有世上最神秘、最奇异,也最伟大的地底宫阙,谁能说这出口不隐秘?
外面,自然有张神案。此刻神案上并没有香烛供礼,却赫然有一双腿,这双腿黝黑如铁,上面还长满了黑茸茸的毛,裤管直卷到膝盖,泥脚上穿的是双草鞋,再往上面,他们便瞧不见了。
神案上还有个特别大的酒葫芦、两只半熏鸡、一大块牛肉、一串香肠、一堆豆腐干、一堆落花生。酒香、菜香,混合着那双脚上的臭气,随风一阵阵吹下来,小鱼儿闻了,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真想冲出去,但瞧见神案对面站着的五个人,却又不敢动了,非但不敢动,还几乎惊呼出声来。只见最左面站着的是个员外冠、福字履,肚子已渐渐开始膨胀的中年人,身上还挂着只香袋。
他旁边一人,衣服也穿得不错,满脸精明强干的样子,但瞧那气概,却必定是那富商的跟班长随。
另外三个人竟赫然是那“视人如鸡”王一抓、“天南剑客”孙天南,以及那银枪世家的邱清波邱七爷。
他三人平日是何等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但此刻一个个却是垂头丧气,满面俱是畏惧惊惶之色。
箕踞在神龛上的这位泥腿客,竟能使这三人如此畏惧,小鱼儿委实想不出他是何等人物。
小鱼儿既不敢妄动,江玉郎更不敢动了。
只见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垂了下去,右手虽完完整整,左手却只剩下拇指与食指两根手指。
这双手撕下条鸡腿,用鸡腿向那富商一指,道:“你过来!”
那富翁平日保养得法的一张脸,此刻已吓得面无人色,一步一挨,战战兢兢走了几步,颤声道:“小人张得旺叩见大王。”
那洪钟般语声大笑道:“格老子,老子明明晓得你龟儿子就是城里的土财主王陵川王百万,你龟儿还想骗老子。”
他一句话里说了三个“老子”,两个“龟儿子”,正是标准的四川土话,只是说来有些含糊不清,想来因为嘴里正咬着鸡腿。
那王百万扑地跪倒,苦着脸道:“小人身上银子不多,情愿都献给大王,只要大王……”
那语声大骂道:“放屁,哪个要抢你龟儿子的钱!老子听说你赌得比鬼还精,所以特地把你找来赌一赌的。”
王百万喘了口气,赔笑道:“大王若要赌,无论骰子、牌九、马吊、花摊,小人都可奉陪,只是这里没有赌具,小人回城之后,一定准备得舒舒服服地和大王……”
那语声拍案道:“哪个和你龟儿子赌这些啰里啰唆的东西,老子就和你赌猜铜板,是正是反,一翻两瞪眼。”
王百万讷讷道:“却不知大王要赌什么?小人赌本带得不多。”
那语声道:“老子赌你一只手,一条腿……”
王百万刚站起来,腿又软了,“噗”地坐倒,咬牙道:“大王若输了呢?”
那语声道:“老子若输了,就割一根手指给你。”
王百万道:“这……这……”
那语声怒道:“这个什么?老子一根手指,就比你四条腿都贵得多!”
王百万牙齿打战,道:“小人不……不想赌。”
那语声道:“格老子,不赌不行。”
王百万像是也豁出去了,大声道:“世上只有强奸,哪有逼赌的!”
那语声咯咯笑道:“老子平生别的坏事不做,就喜欢逼赌。你龟儿子好赌一辈子,今天叫你遇见我‘恶赌鬼’,算你走运。”
王百万眼睛立刻圆了,失声道:“你……你是轩辕……”
那语声道:“老子就是轩辕三光,你龟儿子也晓得?”
王百万苦着脸道:“城里城外赌钱的人,都拿你来赌咒,谁要赌钱出郎中,就要他遇见轩辕三光,但……但我赌时从未骗过人,老天怎地也让我遇见你?”
轩辕三光大笑道:“你既然知道老子,就该知道老子赌得最硬,从来不赖,你怕个啥子?”
只见一个铜板在空中翻了无数个身,“当”地落在神案上,轩辕三光的大手立刻将之盖住,大声道:“是正是反?猜!快!”
小鱼儿也在那里直抽凉气,他实在未想到这泥腿大汉,居然竟是“十大恶人”中的“恶赌鬼”轩辕三光!
他最未想到刚从“十大恶人”手里逃脱,如今竟立刻又遇见一个,而且,看样子,他遇见的“十大恶人”,竟是一个比一个凶恶!但他方才却看见那制钱是“通宝”一面朝上,他相信王百万必定也瞧见了,那么这“恶赌鬼”岂非必输无疑?
只见那王百万连嘴唇都白了,嘴张了好几次,还是说不出一个字,轩辕三光那只手背上青筋暴露,也像是有点紧张,厉声喝道:“快,再不说就算你输了!”
王百万道:“通……通宝!”
轩辕三光手一翻,大笑道:“龟儿子你输了!”
王百万眼睛一闭,小鱼儿也吃了一惊。
他明明看见“通宝”在上,怎地变了?莫非是轩辕三光故意要王百万看见是“通宝”,等他手盖下去时就变了过来?
严格说来,这手法并不能算是骗人呀,谁叫王百万要偷看的?小鱼儿暗中叹了口气,苦笑忖道:“这恶赌鬼倒真是厉害!”
轩辕三光笑道:“你输了,还不快切下一条腿、一只手来抵账。”
王百万嘶声道:“小人……小人情愿将城里的十七家当铺都过户给你老人家……再加上城北那三家米店,只求你老人家饶了小人这一次。”
轩辕三光咯咯笑道:“你这为富不仁的老畜生,你以为老子真要你的那条猪腿么?老子虽然也是恶人,却最看不惯你专会在穷人头上打主意!”
他一拍桌子,大声道:“当铺和米店老子都收下,快滚去将条子打好,等着老子去拿,反正老子也不怕你龟儿子赖账。”
王百万道:“是,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
他那边刚逃,这边他那跟班的已跪了下来,道:“小人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人,你老人家想必不屑和小人赌的,求你老人家就放了小人吧。”
轩辕三光大笑道:“你龟儿子错了,你知不知道老子还有个外号叫‘见人就赌’,皇帝老子也跟他赌屁。”
那跟班的狠了狠心,道:“你老人家要赌什么?”
轩辕三光道:“老子赌你知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少个纽扣。你若输了,老子就割下你的鼻子;你若赢了,老子就把那十七家当铺、三家米店都给你。”
那跟班的面色如土,情不自禁用手掩住了鼻子。
轩辕三光大笑道:“想想看,若凭你自己,一辈子也休想发这么大的财……呔,不准往身上看,否则老子就先挖出你的眼珠。”
那跟班的眼睛果然只敢直勾勾地瞧着前面,道:“但那当铺和米店,现在还在王老爷手里。”
轩辕三光笑道:“你龟儿子放心,只要你赢了,老子负责要他给你!”
那跟班的突然一笑,道:“小人从小有个毛病,专喜欢将扣子吞下肚,所以小人的娘替小人做衣服时,从来不用纽扣,都是用带子系着的,长大了也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