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许六的嘴巴厉害,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得黑得发亮。
乌奇恩派人看护太子,在他嘴里那叫软禁,怕太子立功。
老王爷答应太子上阵,又成了要借刀杀人,想要太子的命,好扶持二王子上位。
反正无论怎么说,许六都是言之凿凿,理直气壮,他天生有那种让人信服的本事,折腾得这位镇南亲王对他恨之入骨。
方若华干脆把许六搁城头上充当吸引火力的奇兵。
别说,还挺管用。
此时此刻,必须要牢牢把北蛮大军拖在善阳关,绝不能让他们分心旁顾。
方若华一手持刀,冷冷地看着大军一波一波地跨过绊马索冲到城下。
“报,东侧城墙松动。”
方若华举起望远镜一看,便见到无数蛮人正在挖地洞,速度飞快。
“金火罐。”
旁边立时有人递上火罐,方若华用手捏着,十分轻巧地拎着,轻轻一扬手。
金火罐便轰一声,正挖掘的兵卒中间,刹那间火光飞溅,惨叫声凄厉至极。
蛮人前锋大将气得跳脚大骂,一时都忘了说汉语。
但是金火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弩箭也变得稀疏。
“他们没有弩箭了,冲,给我冲,杀入善阳关,抢占东临,劫掠五日!”
北蛮士兵士气登时高昂,嗷嗷叫唤着向前猛冲。
方若华一挥手:“手雷准备!”
百余名海龙卫瞬间抢占最佳位置,几乎不到五秒,三百手雷就砸了下去。
北蛮前锋大将一看到那火光,脸色骤变,又白又红,膀胱一紧,一股热流喷出。
“收兵,收兵!”
也不怪他失态,方若华的火器着实给北蛮上下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方若华捂住头,咳嗽了声:“咳咳,有点激动了。”
白绍捂着胸口,肉疼的要命:“别浪费,也不要吓跑了这帮畜生。”
“不会。”
方若华神色略有些复杂,“北蛮的军队,可不像朝廷军队那么容易怂。”
换成朝廷的大军,一次败仗也就完了。
为什么白绍的北军被称为大周第一精锐?不是因为武器先进,不是因为战术先进,只是因为北军历经百败,依旧能败而不馁。
果然,不多时,北蛮重整旗鼓,攻势又到,而且更凶猛,更悍勇。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方若华横刀立在城头,每一刀都很精准,不白白浪费半分力气。
城下,主力军第三次撞开城门,又被赶了出去,塞门刀车都快要耗损到极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若华屏蔽自己所有是思绪,一字一顿地道:“守住善阳关,战到最后一人!”
乌奇恩在中军包围下,举目远眺,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惊。
“白绍打得太凶了……”
太子冷笑,瞥了他一眼:“你说他们凶?我大戎的士兵,才是天下最强的勇士,要说凶,也是他们怕了我们的凶恶,给我冲上去!”
他猛地上前一步,高声呼喝。
镇南亲王却越发觉得不安,却偏偏不知道这等不安是从何处来。
太子觉得白绍打得如此凶猛,是困兽之斗,可他却了解那个人,那是个极冷静的将领,战法细腻,谋定后动。
但是,他能清楚地看得出,善阳关马上就要被冲破,白绍撑不了多久。
“担心什么,我调了确山大营来支援,善阳关守军还剩下多少人,如何能守得住?”
太子冷笑,“今夜孤就要在东临镇过夜,要白绍来给孤斟酒……”
北蛮的攻势越发的猛烈。
钱风头晕目眩,只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快流光了,就连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缝制的荷包,也早不知掉去哪里。
远远能看到方若华那身红色的披风都被染成了黑色。
“……害得我都不好意思去躲一躲。”
钱风也不是不吝惜生命,但方若华和她的海龙卫,越是高级将领,越是冲杀在前……她难道就不怕,她死了之后群龙无首,善阳关更守不住?
战火烧得城外一片焦土。
累累白骨中,钱风脸上浮现一丝颓态。
“头儿,北蛮确山大营的援军到了。”燕臻脚下一软,以刀撑住身体,咬牙切齿地眺望远处铺天盖地的人头,还有确山大营飞扬的旗帜。
钱风本能抬头看方若华,只见她神情肃穆,嘴角还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登时无语。
援军赶到,北蛮的攻势更加凶狠。
太子双目中迸射出说不出的狠厉和兴奋:“好,好,传令下去,让子都将军加快速度,孤要……”
轰!
中军头上忽然爆开一簇火焰,铁蒺藜飞散,无数士兵哀嚎。
后方忽然有无数火箭投射而来,一头扎入中军,所有士兵惊慌失措,四下躲避,阵型登时大乱。
镇南亲王乌奇恩心中大惊,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坏了,确山大营……”
顾不得想大周的军马是怎么短时间内装成确山大营的援军,绕到自己身后,厉声道:“不要乱,前锋不许退后,给我冲入善阳关。”
只是战场瞬息万变,便是最好的统帅,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让已经乱了的阵势重新稳固。
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
方若华轻轻吐出口气,幸好一切顺利,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越是复杂的计划,失败的可能越大。
“只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必兵行险招。”
她提刀砍掉墙上飞钩:“弟兄们,这是最后一役,为了死去的五万忠魂,也为了我们的父母亲人,为了身后这一片祖祖辈辈都属于我们的沃土,许胜不许败!”
七千残卒,瞬间爆发出澎湃的杀气:“战,战,战!”
山河震荡,鸿云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