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脑子里嗡嗡响。

眼前浮现出破碎的画面——黝黑的湖面，好像随时都有怪物飞出来吃人。

她的胳膊被牢牢地抱住，身边的女孩子瑟瑟发抖，脸是青的，嘴唇发白：“姐，我怕。”

方若华……也怕。

她很害怕。

耳边传来铁棍拖动的声音，冷风吹得脸颊刺痛，借着月光，身形高大的绑匪，连牙齿都仿佛带着血光，方若华牙齿咯吱咯吱作响，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都好像鬼片里出现的哪一种。

“……呜呜，我的女儿，放了我女儿……”

“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我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听见外放的手机里传来父母的声音，方若华身边的女孩子尖叫出声：“爸，妈，救命，欧蓝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呜呜，我害怕。”

那是充满恐惧，让人怜爱的声音。

立时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惶急：“小鱼别怕，哥哥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我们只有一百万，只能凑出一百万，三天，根本凑不出更多！”

她声音破碎又崩溃。

方若华能感觉到身边的女孩子身体抖动得更厉害，她背脊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绑匪’沙哑着嗓子，轻轻笑出声，戏谑道：“哦？那你就只能赎走一个孩子了。”

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恶魔般的诱惑，“你想要哪一个？”

电话的另一边，登时寂静。

方若华只觉得一颗心沉得厉害。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片刻，电话那头的声音讷讷响起：“小鱼，我们要小鱼。”

方若华一愣。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掉，整个人仿佛被淹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无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憋闷，窒息，绝望。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的，没有一点颜色。

欧蓝也没有一句反驳。

他是方若华的男朋友，可是，这个男朋友见到周小鱼以后，就彻彻底底地被方若华搞丢了。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回转，身体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痛苦，方若华却很冷静。

她一点点想起了些东西。

周小鱼被放走以后，她嘴里塞着恶臭的布条，狼狈地趴在淤泥里，看着欧蓝抱着她小声地安慰，也看到她妈妈嚎啕大哭地搂着心爱的女儿。

没有人提起自己，他们一家人彼此扶持着，慢吞吞地渐行渐远，没有人报警，没有人去想他们那被留下的女儿会遭遇些什么。

方若华心里其实很明白，她理所当然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周小鱼是那一对恩爱夫妻的心肝宝贝。

她只是母亲的污点，母亲年轻时候叛逆的证据。

周小鱼心地善良，活泼开朗，她却是和一群骗子，小偷，混混在一起混了两年多的人渣。

周小鱼长得又可爱又动人，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你一眼，你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拱手送上，而她却是个浑身尖刺的黄毛丑丫头。

即便她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那个家庭还是不属于她。

方若华的呼吸重了些，抬头看向萎靡倒地，狼狈地露出小兽一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的周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