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怨不得他不听命令。他总不能不让林一川进门,让他蹲自己家门口拉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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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铃家不大。进了大门,绕过刷得雪白的照壁,正房就在眼前。院子宽敞方正,墙角有口甜水井。
厢房外支着个炉子,燕声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扇着火。药锅里的药咕噜咕噜响着,整座院子都能闻到药香味。
丁铃斜坐在炕沿上,盯着林一川啧啧摇头。
“我瞧上去很惨?”从温暖被窝里伸出手摸着自己瘦下去的脸,林一川有点好奇。
“不是很惨。是惨不忍睹啊。”丁铃来了兴趣,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说起来本官挺佩服你的。那么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直接勾了族谱两袖清风就走了。就算你是林大老爷抱养的嗣子,朝廷律法在,你有林家长大房的继承权。你怎么想的?连银子都不要了?现在知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的意思了吧?哈哈。林大公子,你也有今天!”
“你当我想啊?”林一川似被丁宁说得恼了,“我不答应,东厂随便捏个罪名将我抓了。谁给我爹捧灵摔盆?二老爷家的小崽子?那会把我爹从棺材里气得跳起来。想都甭想!”
丁铃撑着下巴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下了狱,可以随便弄死你。有了罪名,不弄死你。林家也能借着罪名将你赶出去。哎,你真是倒霉。过年节的节骨眼上,突然由亲儿子变成了抱来的嗣子。还没弄明白呢,老爹病死了。还差点被东厂抓了。财产也没了……这么说你真的变成荷包比脸还干净的穷光蛋了?”
突然转折了话题,一双小绿豆眼盯着林一川不错眼地看。
“丁大人不信?”林一川笑了。
丁铃点头:“确实难以让人置信。素来用银子砸人玩的林家大公子穷得连换洗衣裳都没有。”
林一川反问道:“那怎样才能让人相信?”
丁铃眼珠转了转:“不如……我把你赶出去。你在街头卖个艺,码头扛扛包什么的挣饭钱,看见的人多了,自然就信了。”
“我能做的事很多。”林一川目无表情地反驳道,“我可以投个豪门当掌柜帮忙打理生意。可以自荐做个账房先生。投镖行当武师。进高门做护院。哪怕在当铺当个朝奉,在下赏过的好东西多,眼力也不差。用不着街头秀肌肉耍飞剑。码头卖力气叫燕声去做就行了。”
窗外传来燕声兴奋地声音:“少爷,我去码头卖力气肯定比别人扛的包多两倍!”
“有你插嘴的份吗?药熬好就端进来。”林一川骂道。
“呵呵。”丁铃一阵干笑,撇嘴道,“既然你这么能干,病好了就自个儿走吧。我可养不起你。”
“真要赶我走?”
“嗯。”
林一川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丁铃似乎也觉得不太地道,小声说道:“我家大人觉得为了你和东厂对着干划不来。下了死令,不让我帮你。连你的暗卫牌子都要收回来。”
被窝里扔出一面锦衣卫腰牌,林一川撇嘴道:“我不是林家的大公子,锦衣卫也拿不到一成干股的红利了。不想帮我,我留在锦衣卫也没意思。拿去吧。不过,咱俩还有私交吧?丁大人就这样把我赶走,心里过意不去吧?”
丁铃想到那一成干股就来气,“你还想用那一成干股吊着锦衣卫?实话告诉你吧,林家已经折算成三倍现银送到锦衣卫了。拿钱办事,锦衣卫不会插手林家的事。林一川,你现在不急着跑茅厕,澡也洗了衣裳也换了,还吃了顿饱饭,你可以走了。”
端着药碗进屋的燕声听到这句话气道:“丁大人,你当初来扬州我家少爷好吃好喝待你。我家少爷还虚着呢,你就赶人?你也太不讲情面了!”
丁铃翻了个白眼。
林一川利索地掀被下床,从燕声手里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燕声,我们走。”
丁铃追到门口,大骂道:“打秋风打到本官头上了!什么玩意儿!滚蛋!”
丁家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少爷。咱们就不该来这儿。丁大人薄情寡义。”燕声后悔了。
丁铃的话是说给外头的眼线听的。林一川睃了眼四周叹道:“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冷暖,不外如斯。”
或者,他应该走遍所有可能投奔的地方,登门求一求他能够求的人。东厂一直监视着他,不就想看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