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先聊着,聊着聊着忽然纪承淮话锋一转,说,“顾叔叔,您的病,真的要继续瞒着她吗?”
闻言,顾良才微微的一笑,“哎,还是等等再告诉她吧!”
“等到什么时候?您的病已经是晚期了,就算现在做化疗,恐怕……”
顾良才忽然握住了纪承淮的手,眼神温柔慈祥,像年迈的老父亲望着久远归家的儿女般,那样的满怀期望,那样的心事重重,“再等等,承淮,叔求你了!”
纪承淮无措的身体猛然一颤,顾良才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后,他看着顾良才,说,“可以,那您必须要接受治疗。”
“你刚才不也说了吗?就算现在化疗也晚了,还不如……”
纪承淮看着他,“您不是想多陪陪瑾之吗?那就要听我的,不然我马上告诉她您病情真相!”
顾良才再次抓紧她的手,着急说,“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待纪承淮离开以后,徒留下顾良才一个人,靠在病床上,一个人看着外面午后的阳光,默默的发呆。
许久,他才缓缓的动了下手指头,叹息一声,侧身从衣兜里拿出皮夹,最里侧夹着一张照片。
相片里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旁搂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母女三个人开心快乐,笑的阳光灿烂。
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上的女人,顾良才哀声皱眉,那张相片是二十三年前亲手为她们母女三人拍下的,当时是两个孩子的生日,母亲亲手为她们做了个小蛋糕。
顾良才买了蔬菜鱼肉,大显身手的在厨房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四个人围坐饭桌旁,姐妹俩开心的唱着生日快乐歌,然后吹蜡烛,还顺手抹了顾良才一脸的奶油,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饭后,两个孩子抱着得到的礼物回房间去玩,厨房里,两个大人忙着洗碗,当时崔雨姜忽然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说,“良才,估计这辈子,可能都是我在负你了……”
水槽旁,满手泡沫拿着碗和抹布的顾良才心里咯噔一下!
不等说话,接下来又听到她说,“有一天,我如果不在了,能不能麻烦你,稍微抽点时间,偶尔的去看看瑾之和安之,我放心不下她们姐妹俩……”
当时,顾良才想都没想,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崔雨姜,“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而六年后,几乎在相同的月份里,崔雨姜服药自杀。
顾良才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三天三夜,后来,一个人坐在崔雨姜的墓前,嘀咕说,“放心,从今以后瑾之和安之就是我的女儿,我会亲自照顾她们长大,亲手为她们找到如意郎君,婚礼的时候,还会挽着她们的手,交给新郎,看着她们幸福快乐……”
一晃二十三年过去了,当时还是走路蹒跚的小丫头,转眼之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他握着那张相片,对里面的女人自言自语,“雨姜,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景逸山的别墅豪宅,凌晨一点半。
三楼阳光房的落地窗边,陌少川一个人静默的伫立于此,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星火明灭之间,直到香烟燃到了底部,徒然升起的温度,让陌少川猛然回过神,手不经意的一颤,便将香烟扔到了地上。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思想,更加努力的沉浸在她是季瑾之,是一个蛇蝎恶女,就算被判入狱也是罪有应得,不去想自己的冷漠疏离究竟是对是错,与此同时,他也尽可能的将自己沉湎于父亲去世的惨痛记忆中无法自拔,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全心全意的打起精神,对警局所发生的一切,心灰意冷的不管不问,甚至无动于衷。
‘吱嘎’的开门声,唤醒了陌少川萦回的思绪。
他蓦然一惊,回过身,便感觉眼前一亮,偌大的房间被人突然开了灯,眼前的光亮让他微微的适应了几秒,接着,就看到了萧书捷迈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往里走时,萧书捷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份‘申请家属同意的验尸报告’,寥寥数字跃入眼帘,震的她心猛然咯噔一下!
继续往里走,萧书捷来到了窗边,动手打开了那半扇窗户,迎着夜晚的凉风,舒心的透透气,也随之开口,道,“真的打算不管她了?”
陌少川徒然一凛,“萧姨,您指的是哪个她?”
是季瑾之,还是季安之。
萧书捷唇角一翘,她很了解陌少川的性子,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不管哪一个,都不想管了?”
他显得有些茫然,黯然的侧颜看向了窗外远处,“萧姨啊,八年前的事,您还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