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的身边,除了海利,什么都没了。
老人们都说,人死了会在头七这天晚上,回到曾经的住所,看看家里人,吃点家里人准备的饭菜,再安心上路。
但波斯顿的房子,她当初为了纪承淮看病,就卖掉了,后来带着孩子搬进了搬进狭窄的小公寓,现在也回国了,那边是回不去了,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反正纪承淮在世的时候常说,她在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心在那里,家就在哪里。
所以回到家里后,季瑾之便将海利放在床上,自己一个人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切菜,整整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放在那里,准备了两幅碗筷,自己吃了一些,剩下一碗米饭没有动,那是给纪承淮留下的。
回到房间里,孩子早已沉沉的睡去,留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
这五年来,她也落下个爱做噩梦的毛病。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缠身,哭着醒过来,然后纪承淮就会很悉心的安慰她,并将她做的那些可怕的噩梦,一一的解释,变成一段好听的小故事,了却了她心里的烦闷。
而现在纪承淮走了,她再做噩梦,又有谁来解说?谁来安慰?
可能是夏夜的缘故,房间里很闷,热热的,她不得不打开了空调,但即便这样,却也没有睡着。
快到天明的时候,她就爬起来了,出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变干的米饭,心里不住的隐隐作痛。
纪承淮,你不是最讨厌浪费粮食了吗?经常说,还有很多地方的人们,每天为了温饱而拼命挣扎。
那为什么还不回来,害的又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一边倒掉那一盘盘变味的剩菜和米饭,季瑾之平静了五年多的心,再度泛起了波澜。
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更不会宣泄,只会靠在一角,慢慢的抱着双腿,张开嘴巴,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季瑾之痛苦的同时,外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上,陌少川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上,此刻也一片的消沉,颓然的视线看着远处亮着的窗户,心里的疼痛,又岂会比她的少?
转天,季瑾之周末放假,本想留在家里陪陪孩子的,却不曾想,唐如云催促她回家的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她没有接到,碰巧让海利接到了,唐如云一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顿时态度就柔和了下来,哄着海利让他叫外婆,但海利这孩子很固执,尤其是对生人的时候,奈何唐如云怎么哄,就是不肯开口。
最后没办法了,季瑾之只好拿过了电话,说,“唐姨,来日方长,别逗孩子了。”
唐如云再次催促她回家,她没说话,放下了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后,陌启年就来了。
他说,“好歹季家也是你的家,回去一趟吧!就当是看看好了。”
季瑾之落寞的垂下了头,她已经记不清楚父亲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了,只是隐隐的感觉,好似和唐如云有点关系,还有父亲去世后,季家的财产分割,她作为长女,为什么会被驱逐出去,自己又为何会在放弃遗产书上签字?
好多的疑问,都无从解释,也无从查证。
但她当时也想了,或许上网查一查当年的新闻,也可能查到些什么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前的新闻,全都消失了。
任凭她怎么搜索,怎么调查,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甚至连自己当年到底是和哪个男人生下的海利,都记不得了。
所以这种状况,她并不想回季家。
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回去一趟了。
第一次带着孩子回季家,季瑾之的心里,却平静的没有任何感触。
并不是她冷血,没有感情,只是缺失的记忆,导致她的心上也跟着一并缺失了一大块,连带着所有悲痛和欢喜的情绪,也在同一时间,遗失了。
从中山路一直开车,穿过几个别墅小区,就可以看到一栋米白色的高大房屋,依旧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那就是季家公馆。
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宅子,却修葺一新,奢华的富丽堂皇,让人也眼前一亮。
车子驶入院里,竟然看到那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陌启年开车从旁经过,视线本已错开的,但却又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撇过头,扫了一眼车牌号。
顿时皱起了眉,是陌少川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