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之慢慢的垂下眼眸,自嘲的冷笑,“到最后,还是你赢了!高兴吗?”
季瑾之说,“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偌大的季家,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
若这种家破人亡就该高兴的话,那她还算是个人吗?
“记住了,我永远是你姐,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永远都无法改变,是我救了你!”
季安之眸光闪动,厌恶的嘴脸再显,“我要让你怀着这种心情,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是啊,我们姐妹是换了身份,但从此以后,不管是季安之,还是季瑾之,都将变成一个人,那就是你——”
“你的第二次生命,是我给的,只因为我是你姐……”
她站在那里,聆听着姐姐说的每一句话,不自觉的眉心微微的蹙紧在一起。
季安之还说,“最后,替我告诉陌启年,我……爱过他,所以才生下了我和他的孩子。”
季瑾之的心猛然一悸,才发觉眼前的女人,记忆中狠戾绝情的女人,竟然,在说到这里时,眼角流出了某种晶莹的液体,而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氤氲起来。
她还说,“再替我告诉阿南,告诉他,我会很快去投胎,也不会喝那个什么孟婆汤,我会跑着去跑着回来的,让他乖乖等我,不要随便就爱上别的女人,这辈子没能嫁给他,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还有,谢谢你,帮我养大了海利,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妹妹,既然你爱那个男人,就要牢牢的把他抓住,一辈子都不要放手,把我的那份也要活出来,要幸福……”
“这是我身为姐姐唯一最后给你的祝福了,就当我欠你的,多还你吧!”
话说完,她唇边露出释然的微笑,转身迈步离开。
丝毫不给季瑾之任何说话的机会,便在她的眼前,迅速消失,季瑾之心颤的发抖,她好像冲过去,但追了又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整个梦境,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一直守在她床边的陌少川,注意到昏迷中的她,眼泪一直持续不断,像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哭了很久,很久。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现实,置身病房,而手术过后的伤口,在麻药退后,略微的伤痛遍及全身。
身旁是一脸喜悦的陌少川,继而医生和护士进来,医生看着她,不停的询问,“季院长,您还认识我吗?”
护士也在问,陌少川也在说。
四周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但季瑾之却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双耳像失聪了一般,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她只是双瞳无力的睁了睁,又再度闭上。
多想再回到梦中,再见上她一面。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就连离开,都这么的绝情!
几个脏器的移植大手术,需要漫长的时间适应,还要度过排斥期,但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的脏器,却和她的身体有着超强的默契,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
从苏醒以后,除了缝合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不适感。
所有人都庆幸她的康复,每个人都在高兴着,却唯独季瑾之,仿佛丢了什么,躺在床上,魂不守舍。
从出生到此,三十年了。
她和姐姐都是三十岁了。
她们是同卵双胞胎,从在娘胎开始,就心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最近的人,却在长大以后,形同水火。
季瑾之想起,小的时候,妈妈送她回季家时的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姐姐,有什么事你姐都会帮你的,因为你是她妹妹啊!
还有,妈妈去世前,留下的信里,也特别交代,不要怪你姐,她其实没有那么坏。
但是,一件件事情的发生,走到今天的这个局面,她又还能再说什么?
季瑾之多想回到梦里,拦住姐姐,为什么救她的时候,都没有问过一句她是否愿意呢?
这样的离开方式,就能显出她的仁慈了吗?
让她怀着又恨又感激的心情度过余下的人生,又有多残忍!
真不愧是个蛇蝎恶女,做人做事都这么狠戾。
司徒南是在移植手术彻底结束后的转天抵达的A市,他来到医院的时候,季瑾之已经醒了。
只是醒过来的她,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却在司徒南来的时候,第一次开口,并说了话,“她有话带给你。”
这一天,ICU病房里,西装革履风尘仆仆赶来的男子,满身气势的站在病床前,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的眼眶泛起了红。
季瑾之也在陌少川的搀扶下,慢慢的欠起身,靠在病床上,说,“她让你等她,下辈子,她一定会信守承诺嫁给你的。”
司徒南快速的别过去身去,不想让人看到流出的泪水,却忍不住高大的身形微微发颤,一时间痛心疾首,仿佛五脏六腑被人活生生的剖开,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能有一颗后悔药。
这样的话,五年前起,他就应该阻止她的……
这一天,在阿南的泪水里,那个心肠恶毒的坏女人永远的离开了。
在未来很长一段不分昼夜的时间里,伴随着漫长的雨季侵袭,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这种阴霾里。
那个女人,在用这种极端的报复方式,迫.害最亲最近的人同时,也在用这种奇怪的举动,结束了自己混乱纠结又矛盾的一生。
丢下了陪伴了她十多年,也爱了她十多年的男人,狠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