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计算都是在她的阁楼里完成的。上次周屿阴打电话来的那一次,她正好有了思路,决定把几个数据改一改做一次尝试,结果仍旧是看上去就知道很惨烈的失败。
这两天她为了方见止的任务和悯年的要求只能在实验室里闭关,于是自己的想法暂时搁浅。
绿灯亮了。湘哀慢慢地走在人行横道上,衣袋里的手机铃声和着冷风灌进她的耳朵里。
“药做好了吗?”悯年的声音显得很疲惫,“明晚林冉萧就要约我去金粉世家。”
湘哀嗯了一声,轻道:“老地方。”
她觉得她喝欧地丽舍的咖啡迟早要上瘾,但是没有关系。
包厢里不知是哪个侍应生还很有格调地燃了熏香,暖意融融。
“就一包,时间很赶,来不及压片,正好给你凑合用。”湘哀把兜里的透明塑料密封袋扔给悯年,“我本来得知林冉萧在吃药,就想着给你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药,但是来不及了,你说你今晚就去,那我就只好现在给你,希望你一切顺利吧。”
悯年收下后,仔细盯着它看了许久才放进衣袋。
湘哀喝咖啡的手一顿,觉得有些奇怪却一时不好说究竟奇怪在哪里。
“你寻个时机做点障眼法,我大前天从金粉世家回来后熬夜做的,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湘哀的目光停留在悯年放药的衣袋,“那两天陪着周苾离乱来耗体力,也许接下来得休息一下。”
这种在外人看来无中生有的药是湘哀的一大爱好。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脱离这个阶层。”悯年低声叹道,“我计划在两年内搬到林冉萧住的那片别墅区。”
湘哀想到屿阴住的晴春三月,没有回答。她一个住老小区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悯年似乎也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不由问:“你怎么还住在那一片区?”
那些处处透着朽烂气息的筒子楼,暮气沉沉的居住者,偏僻幽冷的小巷子和格格不入的周湘哀。在悯年看来,湘哀似乎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一举一动都很疏离,举手投足间是即便周沁凉这样学过仪态的明星歌手也无法复刻的风姿。
“我没有兴趣搬出去,我在那里住了很多年,你可以算我安土重迁。”湘哀没有过多思考就淡然说道,“高层小区没有好的阁楼给我用,我肯定不去。要是有别墅可住,钱早就被我投去做研究了。”
悯年深凝她一眼:“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湘哀笑:“千金难买我乐意,怎么,你有意见?”
悯年失笑:“没事,不过是我多管闲事罢了。”
她看到湘哀淡淡一笑,低头不再回答。
“我觉得这个名字应当成为我未来给酒吧起名字的目标,真是好听。”咫涯由衷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物感慨。
屿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又在发疯。
金粉世家一共二十层,是复古式的建筑,两侧各有一幢附楼,大概是做会议室或者其他什么用途用的。夜晚的外墙上有竖式壁灯,清晰地隔出每一个房间,暖色的灯光映在夜空中,高大的建筑物以一个温柔的姿态注视着门前的人们。
这个通路也设计得用心,不时会有高高低低的台阶和交错引水的沟渠,木桥石桥架在上方,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一旁尽是不同的树种,营造出曲径通幽的高雅格调。屿阴和沁凉早就来过并不以此为奇,湘哀一向冷静内敛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苾离知情识趣地不想犯错就缄口不言,于是只剩下咫涯不时发出啧啧惊叹——她一向如此,旁人也见怪不怪。
几个人零零落落地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沁凉公开说了任务,并且表示现在她并不知道录像带在哪里。
湘哀望着前方的灯火,伸手取下了别在胸前的鸢尾胸针,妥帖地藏进裤袋里。
“好了,偶尔纵情声色也不是什么坏事。”沁凉从包里取出五张卡分给她们,亲昵地揽过苾离的肩,“走吧,反正也是我下血本,你们别不给面子。”
湘哀在用手指计算费用,沁凉揽肩的那一瞬间苾离刚好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惊讶地问:“你的计数方式?”
湘哀抬起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很奇怪吗?”
她用大拇指代表一,食指代表二,中指代表四,无名指是八,小指则是十六,苾离很少见到这种计数方式,故而有此一问。
沁凉待她们说完,不由分说地引着苾离往大门走去。
“悯年怎么没来?”屿阴对着湘哀低声说。
湘哀摇头:“也不是人人愿意,她大概觉得不喜欢。”
“这话好奇怪,连苾离都来了。”屿阴和她并肩走向前方,闻言一笑,“她另有任务?”
湘哀依旧否认:“不知道,我不想管这种事。”她很清楚悯年此刻应该也在这家酒店里,只是不知是在何处。
她看了看手中的卡,那大概是个临时vip卡。
金碧辉煌的大厅占地粗看有两百多平,旋转楼梯可以直通向三楼宴会厅,中间仍旧是曲曲折折的水流,上浮青碧色的玻璃,踩在上面犹如涉水,一排侍应生鞠躬问好,湘哀礼貌地回礼。
“你平时不是一向不和陌生人……”屿阴困惑地看着她。
湘哀淡道:“以前曾做过类似的营生,感同身受吧。”
屿阴一愣——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湘哀做过侍应生?让这样一个冷淡的人去做迎来送往卖笑妆欢的侍应生……没由来的她心中一紧。
侍应生检视过她们手中的卡,两个女侍者立刻上前领她们前去房间。
一瞬间,她们明白周沁凉大概叫的是——夜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