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原本只是好奇问问,可陶音却上了心,想到目前这家子人里就没一个曾有生产经验的妇人,便也追着花明详询。
虽说罗翠微约莫要等到明年夏秋之交才会生产,可既对方问起,花明本着医家的谨慎之心,便耐心将其中会有的风险细细说了一遍。
为了通俗易懂,耿直的花明还讲了好些自己曾接诊过的例子,譬如由于产妇在孕期将养得过于娇气,导致生产时体力不支,生到一半……
又或者,产妇在孕期操劳过度或心思郁结,导致生产时……
还有孕期补得太过,孩子个头太大,也可能……
说着说着,这话头引申开去,就又提了可能出现的难产、血崩这类可怕字眼。
最后,花明一脸冷静地宽慰道:“当然,从王妃殿下的脉象来看并无大碍,方才我也看过食谱,大都进补得宜。只要别忧思、动怒,这几个月再时常提醒她稍稍走动,不要久坐久卧,想来应当无大碍。”
陶音与宋秋淇都云英未嫁,即便从前隐约从旁人口中听过几句生产时的不易,但私下零碎听来的闲谈,哪里及得上大夫口中那般详尽直白、惊心动魄。
送走花明后,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被吓得不行,越琢磨越觉得花明最后那段话只是客气敷衍。
两人在院中的树下踌躇半晌,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就相对愣在那里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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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走后,近来状态大勇的罗翠微立刻打开一大摞册子,兴致勃勃地继续与夏侯绫一同盘算起新的开源之道。
云烈今日得闲,无所事事地在偏厅内晃来晃去,罗翠微嫌弃他碍眼,便嗔笑着赶他出去给自己炖汤喝。
得了“王妃殿下谕令”,云烈认命地出了偏厅,打算往厨房去,正巧就瞧见陶音与宋秋淇面色惊忧地在院中面面相觑。
他觉着古怪,便停下脚步,将她俩唤过来问话。
待两个惊慌的姑娘断断续续将花明大夫说过的话又复述一遍后,往常那个在战场上刀斧加身都不退半步的昭王殿下竟也被惊了个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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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罗翠微与夏侯绫粗略定下几桩事后,想起大夫的叮嘱,便将后续细则交给夏侯绫接着捋,自己撑着腰后站起身走出偏厅,打算在院中走两圈舒展一下身骨。
她才到廊檐下,就见云烈、陶音与宋秋淇白着脸立在那里,跟泥塑似的。
“你们这是……”
疑惑的话音未落,云烈就如旋风般闪身上了台阶,猛地冲到她身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不、不生了,不生了!”
罗翠微赶忙两手捧住他猛摇的头,“你别晃,我看着眼晕。什么不生了?”
已陷入各种可怖想象的云烈什么都没听进去,口中一直重复“不生了,反正就是不生了。”
他从前哪里知道,女子生产之凶险,竟与战场上以命相搏都差不多。
一想到小崽子可能会将罗翠微置于那样叵测的境地,他觉得全身的血都凝住了。
见他似乎已陷入无法对话的境地,罗翠微扭头,茫然看向同样神色惶惶的陶音与宋秋淇,“谁来说说,这是怎么了?”
最先稳回心神的陶音含糊应声,支支吾吾道出一句“花明大夫说生孩子或许会有危险”。
“哦,早前我在大夫那里诊脉时就问过了,那是因人而异的,”罗翠微从容地笑了笑,又转回来对云烈道,“放心,我会记得大夫的叮嘱,吃喝有度,适当走动,不动怒不忧思,到时就会很顺利。”
对她的安抚,云烈似乎充耳不闻,只顾垂眼严肃地盯着她微隆起的小腹。
半晌后,他郑重地抬眼直视她,无比认真地提议:“咱们能不能,把‘它’拿出来,扔掉?”
罗翠微傻眼,好笑地瞪了他半晌,心中升腾起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被他认真又执拗的眼神闹得招架不住,罗翠微双手抱头,烦躁躁斥道,“那你当初把‘它’放进去时,怎么没问我能不能?!”
这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就连先前还顾自陷入惊慌幻想的云烈也如闻惊雷,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着面前的罗翠微。
打死他也想不到,一向在房中事上羞涩无比的娇妻,竟会当众吐出这么浑的话。
很震撼,很……猝不及防。
片刻后,陶音红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亡羊补牢般伸出双手捂住宋秋淇的耳朵,顺势将她好奇的小红脸扭到一边,喃声道,“小姑娘没耳朵,什么也没听见,乖。”
一脚迈出偏厅的夏侯绫也倏地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也是没耳朵的小姑娘。
云烈颊边渐渐抹了赭红,忙不迭薄唇抿紧,强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大家的反应,以及云烈眼中那内涵复杂到略显刺眼的偷笑,让罗翠微觉得,自己由内而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突然犯困,我回房睡一会儿。”
她的脸红得像被煮熟透的虾子,转身走向寝房的动作缓慢且僵硬,同手同脚踏出的每一步,都散发出深深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