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儿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儿。何况皇后本就对公主不满。”李世民点头,皱眉:“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个机会?越国公何等威势,这样的事情若是牵扯到他儿媳中毒一事中,只怕不能善了。”
“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善了。”长孙慈长长出口气,睁开双眼,看着李世民忧心关切的眼神,一笑:“二哥哥,哥哥,这次我进宫几日,又中了这毒,算起来,也不亏——好歹是看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朝中最希望早些换了新天的,竟然就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
再一次地,李世民与长孙无忌,被长孙慈带回的消息,震得无法出声。
而这一次,连李世民都不能顾及她的身体,失声问:“你怎么……”只可惜,他刚问一半,门外就传来了柴绍的招呼声:“高舅母!”
李世民闻声,深吸口气,将剩下的话全都咽到肚子里,回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会意,起身去迎接自己的母亲与舅母。
而坐在榻边的李世民也相当乖觉地起身,依依不舍地看着长孙慈。
长孙慈看着他,淡淡一笑,做了一个口型示意。
李世民心中一动,刚要再问,高氏妯娌已匆匆奔入,在他与长孙无忌的问好声中,已向前抱住了长孙慈。只留下李世民站在原地,略有些艳羡地看着抱着那个少女的高氏妯娌。
……
是夜。
长孙慈房中。
一日的熙熙攘攘,终于还是告下了一个段落。疲惫不堪的长孙慈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回想着今日种种。
一点清凉之感,抚上了她的额头。
她缓缓地张开眼,看向旁边一脸心忧的花蕊,勉强笑了笑,才低声道:“说过,叫你好好休息的……你的腿……”
“无妨,白日里李二公子已经托了孙神医给看了。说是错位的骨头已然长起了一些。要想长好,过段日子需得打折重接。”
花蕊说这些话儿的时候,神态很平静,完全不像一个未及笄的小女童。打折腿,重接,这样血淋淋的事情,似乎在她的眼里,便如发髻散了,再重新绑起那般轻松。
“就没有别的法子么……”长孙慈轻声,随即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又低声道:“即便如此,你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
花蕊不说话了——她突然想起,李世民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停下手,艰难地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长孙慈突然便又开了口:“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为了母亲与舅母,我这次,算是把咱们俩的性命,撂在了刀尖上了。”
“小娘子别这么说。花蕊心甘情愿。何况,小娘子妙计,如今不但所求如愿,连夫人与舅夫人之险,也已解除了,不是么?”花蕊柔声劝道。
长孙慈却苦笑一声,看着帐顶,双目尽是茫然之色:“解除?若是真的解除了,我今日又何必以身受这一毒呢?若是真的解除了,今日我又何必去请李二哥哥替我入宫中收拾干净首尾呢?花蕊……影卫之事,眼下看来皇后娘娘早就怀疑到了舅母与鲜于氏身上。甚至就是舅舅与母亲,也被她一并列与了怀疑范围之中。
所以,此番珠儿之事,龙睛珠之事,与我中毒之事……都一样……
这,还只是个开始啊!”
一声细细长长,又轻轻悠悠的叹息,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