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这小丫头果然有点意思,还想装傻充愣。
太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舍弟承蒙姑娘仗义相救,一行又在贵处多有叨扰,某特向姑娘致谢并致歉。”
姝眉听到对方那舍弟两字时,心里就苦笑了:太子爷!我真的要给您跪了!
于是再也不敢装糊涂,按曹姑姑所教,跪下行大礼,口呼:
“民女周氏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含笑打量她,并未立即叫起,等她完完整整行完一套大礼,
心道:这番礼仪规矩倒是没有枉费曹姑姑一番教导。
再看小姑娘果然容貌不俗。
不过在他这个能揽尽天下美色的皇宫出品的太子眼里,也算不上绝无仅有。
倒是那份气度难得,反应机敏不说,作为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第一次见皇家太子,居然没有唯唯缩缩,惊慌失态,还能从容不迫行礼如仪。
言行恭谨不逢迎,这倒是真可能和了自己那宝贝弟弟的胃口。
姝眉静静的跪伏在地上,心里也不是一点儿不慌。
她虽然不会从骨子里敬畏皇家人,但却清楚如今皇权大于天,她不惧人但惧权。
看似温和的太子没有立即叫起,这是警告还是施威?
都让她忐忑。
太子终于叫起了,还语气温和的致谢一番。
然后说:“孤是微服而来,不欲声张。七皇弟遇刺之事暂时也不宜声张,他身体此时也不易挪动,需在姑娘这庄子上修养一阵子,还要姑娘保密。”
姝眉忙保证定会守口如瓶。
太子又道:“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为了不引人注意,还得烦请姑娘像平时一样住在庄子,等皇弟离开时再行自在,可行?”
太子暗道:七弟哟,大哥也就能帮你这些了。
垂头恭听的姝眉不由抬起眼,见太子威仪肃面,忙又低头。
暗自咬牙:我都一订了婚的女子,就算有家仆在侧,可也算孤身和一皇子住一庄子,万一传出风声,岂不要了亲命?严重后果谁能不知?
权衡一下,姝眉心一横,还是斗胆说出口:“太子殿下有命,民女怎会不从?只是民女孤身一人,平素只会暂居这里一两天,家中长辈必是来接回。七殿下的伤怕是一两天不能痊愈,万一家里来人,七殿下的行踪恐还是会暴露。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说完又跪了下去。
太子闻言神情冷肃起来,强大的气场让姝眉浑身一紧,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抖。
须臾太子的气势稍缓,淡声:“三天后,孤接七皇弟回宫。你起来吧!”
姝眉哪敢接言,忙叩首后起身。
太子缓和了语气后,又问:“听说你有一种很厉害的暗器?能致人失了武功和神志不清?”
姝眉忙回:“禀太子殿下,所谓暗器其实是一种药材,除了治病还有强烈的催泪功效。昨晚小女子救人心切,就用那种药材阻击了下刺客。至于失去武功和神志不清,是民女后来给他下了两种药,一种让人浑身无力使不出武功,另一种有些迷幻作用……”
说到这儿,姝眉偷看了一下太子脸色,见没大变化,才接着解释:
“民女之所以这么做,是怕他像前一个刺客那样自尽,失了活口。用了那药,可以在审问时不用刑,就能有所收获。”
太子表面不动声色的听着姝眉为自己解释,心里却不住翻腾:
看着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原来这么邪性,她哪来这么多各种各样的毒物和招数啊?
我滴亲弟弟耶!你知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是个小毒妇?
杨毅啊杨毅!祝你婚后有机会尝尝自己媳妇下的“料”。
这样的“小毒妇”还是给杨毅留着吧!
姝眉并没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多么离经叛道,却不知她在太子心中已行成了“小毒妇”的形象。
看着姝眉退出去的背影良久,太子才对屏风后问:
“她这个态度你还要留三天么?”
好一阵,屏风后才有人微弱的嗯了一声。
太子长叹一声:“痴儿!”
接下来的三天,周家庄子上的人和皇家守卫等各司其责井水不犯河水。
开始两天姝眉都是趁李佑熙休息时过去探望,只和太医询问恢复情况,表示慰问一下就撤了。
直到第三天早晨,李佑熙特意遣人唤她一见。
进到一股子药味儿的主屋卧室,姝眉看到斜靠在床头的病弱美少年李佑熙。
说是美少年已经有些许不恰当,在军营里摔打过的李佑熙,此时脸色虽然苍白,但曾经的年少轻狂已经彻底消失,多了刚毅稳重的味道。
这是个异常英俊的年轻男子。
姝眉才要行礼,就被李佑熙制止了。
他似玩笑的:“别说这里只有你我,就是有旁人,你又何时惧怕过我?”
姝眉心里吐槽:我不怕你,我是怕你爹啊!
姝眉转移话题询问李佑熙的伤情,李佑熙一一作答。
一问一答的形式过后,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略略尴尬的姝眉想再寒暄几句就告辞,一抬眼却见李佑熙因失血过多有点凹陷的双眼,正饱含深情的凝视着她。
姝眉心里一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愿你早早能释怀。
九月是春华秋实的收获季节,也是秋雨打落叶的时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姝眉怕重伤体虚的李佑熙受凉,起身想去关窗户。
李佑熙以为她要离开,急道:“再陪我一会儿好么?我……”
声音低了下去:“我,下午就要回去了,最后陪我一会儿好么?”
背对着他的姝眉心里蓦的一丝酸楚,
低声说:“我叫人取来笛子,给你吹个曲子可好?”
李佑熙的双眼猛的迸发出异彩,连声说好。
一会儿便有人取来了姝眉的玉笛。
姝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随风如雾般到处飘散的细雨,一曲前世她最喜欢的古风曲之一《渡风》悠悠而起。
溪水西香笼月低
故人相聚共听山雨
数秋夕萤草离离,
回时晚风青袍被吹起。
撑着一苇江湖耕烟处入时无。
推门三十里路写不成书。
撑着一苇江湖趁着灯火风逐。
牛背短笛声声入几壶?
撑着一苇江湖等到云歇雨住,
揽把稻香扶风看日出。
一苇江湖好风醉林。
少年提笔扇头空白处。
姝眉身后的李佑熙,贪婪的看着那个烟雨为背景的少女,要把她的身影牢牢刻在心中般。
又仿佛她手里捏着的不是短笛,而是他的心。
她吹奏的曲子里诠释的是了却执念后倚楼听雨的释然,
仿佛在温柔劝慰,若能渡过一程惊涛骇浪,渡得一路坎坷崎岖后,真正相忘于江湖,那自然会心生坦荡、意如清风。
可他却知道他的执念今生难消,不可释怀。
一曲罢,姝眉便以李佑熙重伤要多休息为由告辞。
在她快到门口时,让人绝望的离别之痛,让李佑熙失控的叫出:“眉眉!”
从没被他这么叫过,以前不是小丫头就是臭丫头,
姝眉的心被这个年轻男人呼唤里的那丝绝望刺痛了下。
她顿步,微微侧转身,别头低语:
“自此一别,再见无期,望君珍重,各自安好!”
语毕离去,再也不曾驻足回眸。
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个年轻男人眼里迸流出的眼泪。
自此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