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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城,东门城墙下,双伐将军之一,正大不敬地冲悬在空中的白景怪叫。
“真要我打开即将被攻打的东门?我没听错吧?”
白景睚忻不喜不怒地看着居忠,没打算重复一遍。
居忠咽了一下,把自己对白景的大不敬的谩骂一股脑咽回肚子里,却没压住心下疯狂冒出来的更多大不敬。
他简直想甩自己两大耳刮,怀疑自己连日阵前杀人累傻了,否则怎么会在刚才那一瞬指望依靠这种飞来飘去、动辄地动山摇的非人玩意跟凡人的军师谋士一样思考出什么计谋?
他简直还不如跪下来给白景大人磕几个响头,指着白景能凭空召来一场大水把叛军全都给冲走算了!
“或许,可行。”
文书不知何时杵在了距离居忠不远不近的地方,听了个完整。
过大的蓑衣把文书围得像个草人,她的斗笠背在身后没有戴,一头一脸都是水与泥。
“攻城与两军对垒时的布阵装备皆不同,爬云梯装备太重反而行动不便,攻城步卒多不穿甲,若对上铁骑必然难以匹敌。”
文书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三言两语就帮居忠捋清了思路。
她礼数周全地朝着白景伏身一拜,道,“白景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趁他们攻防更替,盾兵和骑兵都撤到了两侧,恰巧可以让铁骑攻击前面没有甲胄的步卒,如此我们就有一些胜算,对吗?”
叛军像耍猴子一样每隔三个时辰换攻一扇门,因而此前文书也提过趁着他们换防从其他门突围,却以失败告终,因为她没有考虑得那么细。
白景睚忻没有说话,视线却已经从居忠身上移开,望向远方。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文书见状忙对居忠道:“忠将军勇武之名在外,寻常兵将都不敢与您正面冲突,更不用说是东拼西凑成形较短的叛军了。他们之所以想出这种车轮攻城法,既是为了活活累死将军您,也是为了避开与您正面冲突。”
文书这番说辞虽然让居忠明白天上飘着的那坨黑影子不是来逗他玩儿的,却也没办法在两次佯开城门的突围攻击失败后还能轻易认可文书的说法。
“此前虽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的失败,却正是最好的布局序盘。”文书道。
“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吗?”居忠不耐烦道。
文书忙作揖道:“叛军有了前两回的胜利,定然觉得忠将军会心存忌惮,不敢再行开城门突围之事。反之,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卷土重来,既遂了他们的意,又能攻其不备,只是……”
文书毕竟不是军师谋士,只能算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白景的一句“开东城门”,点拨她想明白了之前的纰漏,却没能让她揣度出开门之后又该如何。
“我军六万余,去掉伤病,分在四面城墙上固守。叛军二十万余,比人数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我们若是有调兵的动作,他们必然也会随之而动。只是开城门一点突破的话,凭忠将军的勇武短时的确可以拉开一条口子,时间长了忠将军依旧寡不敌众,必然会被困死在城外……”
文书说出自己的顾虑,而她的顾虑正是居忠的顾虑。
文书说罢问道:“白景大人是否已经考虑好出城之后该如何?”
白景睚忻道:“再回城。”
居忠和文书:“……”
就这么三个字别说居忠听不懂,就连文书也是一头雾水。
文书问:“请问白景大人,这‘再回城’要如何来解?”
居忠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惊疑,视线来回扫过白景和文书,只觉得自己要么是被白景的半截话给气死,要么是被文书这不耻下问给丢光了脸。
白景睚忻沉默良久,开口差点把居忠给气暴毙了。
他说:“愚钝。”
居中:“……”
居忠和文书整齐地沉默了片刻,前者握着一双板斧随时可能造次,可等他真的抬起眼睛去瞪悬在半空的玄黑身影心下又有些发怵,只能扭头去瞪旁边的文书,等她开个尊口把那两个骂人的字扯掰得稍微动听一些。
文书苦笑了一下,说出让居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的话。
“想来白景大人已经考虑周全,我等凡愚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文书小声地对居忠补了一句:“死马当活马医。”
“哈?!”
居忠再度惊呼,简直想用市井粗话问候这两货祖上五行缺德。
白景睚忻再一句话把居忠一脑袋的莫名其妙和市井粗话都给砸了回去,尽数乖乖咽回肚子里,犹如饱餐了一顿,甚至被噎得打了个嗝。
“哪来的六万?”白景睚忻说,“虞宫全境能动用的兵力总共就六万,剩下的‘兵’都已经成了你们口中的叛军。去掉留守王城的一万、此前两城折损的万余,加上江春城守了两天一夜的折损,你们手头至多只剩三万兵力可用,对方是你们的六倍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