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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是给饿醒的。
他正想抬手揉一揉自己闭了太久而好似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他费了许久才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被麻绳捆在一把太师椅上。
确切的说是缠了一圈又一圈,从头到脚像是一个缠满线的大粽子,连脖子都扭不动,唯一没被塞住的只有嘴了。
本来这种麻绳他稍微用点内力就能崩断,奈何此前在葬河内力耗尽,少说也要悉心调养数日才能恢复,他既然能被活活饿醒,肯定谈不上“调养”二字,更不用说是“悉心”了。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绵延地惨叫,杜宇的眼前也因为那番跟绳索的斗争泛起了一圈圈朦胧的白光点,头晕目眩得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
“这是……”
杜宇不自觉舔了舔门牙,尝到了一点熟悉的苦味之后还有些发麻。以他对江湖手段的熟悉,无色无味的蒙汗药在中招的时候的确很难分辨,过后就在门牙上能尝到一点苦味,而且舌尖还会麻。现在他的舌头就像吃了花椒炒苦瓜一样,可不正是江湖黑店常用的蒙汗药么!
看来让他两眼发白的不止是肚子饿,还有药残留的威力,八成在葬河河道会陡然厥过去也是因为中了无色无味的迷烟。只是寻常药至多能让人昏一个昼夜,姚说易手下用的这种大约是给一头牛用的,以至于杜宇自己都不知道昏究竟昏了多少天才醒,而且还是被饿醒的。
杜宇尽可能的忽视阵阵眩晕与刺痛,用力跟自己脖子上缠了七八圈的麻绳斗争了好久,直到被麻绳磨破了一层皮,这才能勉强能扭动了一点脖子,看清了自己究竟被绑在什么地方。
规制与帐顶上挂着的小旗都是蜀地王族的用度,只是这行军在外一切从简的王帐简直像个将军帐,只有桌案、沙盘、屏风以及几把椅子——这把用来捆杜宇的太师椅估计还是特意找的,跟周遭的用度完全不成套。最远处的屏风后面毡的一角,估计就是那狐狸脸的蜀地王姚说易的“王榻”了。
杜宇虽然系出身书香名门,却自小离家跑去混了江湖。在接触湛天谣之前,他对“王”的认知便停留在书卷里的佚名轶事、嵩峻王乐正幽言和龙泉王冉淮谷那样,要么只是字里行间的一段青史,要么就是常年在王宫中闭门不出、前呼后拥王驾阵仗,总之“王”肯定是王袍在身,王驾在侧。认识湛天谣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些高高在上的王族也会有些曲折离奇的往事,也会为了心中的那点执着像个普通人一样,但是出于对庙堂知之片面与一卷卷的书里不遗余力鼓吹,造成了他对诸王都会“礼贤下士”的误解……直到遭遇了这个狐狸脸的姚说易。
看看眼下他这五花大绑的阵仗,这还是有嵩峻杜家的名头在前,姚说易都敢冒着被天下士子唾弃的大不为这么干,可想而知他私下究竟是如何对待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士子们。
那狐狸脸如此江湖市井、用尽下三滥手段的堪称令人发指的“王”,之所以没有谋士愿意投诚,居然还要好意思摆出那副“天下无人知吾”的虚伪样,真是有够不要脸!
可话又说回来,却不能说姚说易手段肤浅,因为他每一步都十分精于算计,此前除了被技高一筹的高行厚给坑过一回,都只有他坑别人的份,哪怕是他的父母,都能被他活活算计到坑死,简直把“忍让”两个字写在脸上,却把“奸邪”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可要说姚说易仁德兼备,那杜宇简直快不认识这四个字了,十二万分想放下一身礼仪,大力唾一口浓痰在姚说易脸上。
别说仁德,就算一个有脑子的普通百姓都知道姚说易不该这么执着于虞宫,偏生他折了这么多兵卒,败了一次又一次,还要继续打虞宫,这莫名的执着简直对蜀地毫无益处可言,好似只有他自己在一意孤行地突显自己独创的种种战术,可不正是前一刻还能说着“能得嵩峻杜家相助,乃我蜀地之大幸”,下一刻就用下九流迷香手段出尔反尔的阴险小人!
杜宇越想简直越气不打一处来,心底大骂完姚说易就改骂自己竟然会着了这种浅显的道。奈何人在屋檐下,被捆得像粽子,只能抱着一腔愤慨与太师椅共存亡。
杜宇边奋力思考着该如何脱困,边用脚尖点地,再拖着椅子往前蹭,慢慢地往王帐门口挪去,等到他的膝盖撩起一条帘缝,帐外便“唰”的伸进来一杆长矛,精准的穿过缝隙。
矛锋架在的杜宇的脖子上,凌厉地劲风直接往杜宇地颈项上留下了一条很深的血痕。
“杜先生请留步。”
警告比攻击慢了不知道多久才姗姗来迟,并且还有继续一挥而就的趋势。
脖子上尖锐的刺痛让杜宇不合时宜地担忧起来,就连他都被如此这般对待,君迁子和沁园诸人又该如何脱险?
……
君迁子与沁园诸人这边若有幸知道杜宇的担忧恐怕会啼笑皆非,毕竟前有杜宇不惜自己以身饲“狐”,后有白景睚忻以白景“无所不能之力”驱策昆山地动,更至泊水泛滥……这么多大手笔凑在一起,他们要是再不能平安脱险,君迁子恐怕都无颜以对众人。
白景睚忻走后,月羲苑之人便把君迁子及沁园之人人陆续带离了葬河河道。
君迁子把救出的沁园之人化整为零,让他们随月羲苑之人扮做不同的寻常百姓,分批绕行淄州与嵩峻,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再前往俯山。
五年前,各郡之间还有商队可以往来,乱象虽有,不至于破败,今时今日却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现在江湖中就连芙风楼接镖也不敢接远镖,委托都被君迁子限制在了各郡之内,需要跨郡都必须得到总镖头或她的允准。
乱世之中江湖英雄辈出其实只是谣传,多数人不是参军就是横死,没有几代家底的高门与私兵的家底,基本都无法在乱世立足,江湖中人更是多去投靠这些高门,谁也不会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势里去搞什么自不量力的“孤剑走江湖”的行侠仗义,那叫“送命”。所以,这江雪门再度崛起的时机无疑就十分遵循大势,不止收拢了一大批不想投靠权贵去做私兵的江湖中人,还因为门主的特殊作风,几乎没有与各郡州兵牵扯上任何关系,维持“自扫门前雪”的独善其身,既不真正涉及江湖事,也不涉入庙堂争。君迁子甚至收到消息,有一个一夜之间冒出来、游走于泊水中下游一带的“玄甲营”效仿寒初珞的种种,看似为佣兵,实则为救人,无事时他们也是化整为零,分散各处。
君迁子既然要带那么多人回沁园,化整为零便是必须的考量。
月羲苑诸人让沁园之人都扮成了落魄的流民——被姚说易关了数年的沁园之人其实不用扮就已经很落魄,除开有伤病之人,其他都是略作休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踏上归途。
这一路上他们自然没少遭遇兵乱、寇匪与流民,幸而月羲苑经过四年的蛰伏,已经十分擅长规避这些事,即便正面遭遇也能卖惨装蒜,实在不行就用拳头说话,这才走了大半个月,便带着大家平安无事地抵达了俯山。
沁园之人颠沛被囚四年,再见山中仙境无一不是感慨万千、涕泪纵横,一时无人不是双目赤红,满脸狼狈,个个以袖抹泪。
沁园开园后,赤水最后一个渡头到俯山之间人声鼎沸堪称门庭若市,让离园数载的沁园诸人没少大惊小怪一番,君迁子自然不会预先约定地点让诸人会合,反而要诸人散落绕行,确定没有被居心不良之辈跟踪,再等到入夜后,才山中某个她提前用雉鹰联络好的特殊地点汇合。
重元单手提着长剑藏身在暗处盯着汇合地,直到看见君迁子陌顶着又一张没见过的陌生脸皮出现,二人才相视苦笑。
君迁子为芙风楼、月羲苑以及沁园奔忙四载,大小决策与事务堆积如山,谦谦君子的皮囊甚至都无法用来充场面了,早就没了往日的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