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宿命,明明是不同的词,怎么听起来像一个意思。
(怎么回事,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
说到最后,老板握住许朔的手,“对不起,本来这种事不该拜托别人,但是我说的话缪真她根本听不进去,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呢?”
“嗯,你说吧。”
“请你帮我劝劝缪真吧,劝她跟我们一起走吧,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独自在这个街上活下去呢,拜托你了。”老板低下了头。
许朔看着老板光秃秃的头皮,用了两三秒的时间,才如梦中醒来般猛地点头,“啊啊,好的,我试试吧。”
老板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许朔,“……你还好吧?这个请求,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没有啊。”许朔摇摇头,转身走出门外,“我现在就去和缪真说。”
在背过身的瞬间,许朔的五官痛苦地缩紧成一团,从刚才开始,他后背受伤的地方突然一阵一阵地胀痛,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直接透过血管在脑内炸响。
(奇怪,怎么突然开始痛了……算了,吃完饭赶紧去看一下神官吧……啊,在那之前,得先找缪真谈谈才行……)
许朔扶着阶梯的扶手,一步一顿地走下楼去,当他和坐在一楼的莉莉恩对上眼时,他向着莉莉恩挤出了笑脸,并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后踏入通往地下仓库的阶梯中。
没走几步,他就又一次闻到了那带着尘土味的混杂空气,这感觉就像一步步走进一个灌满水的大缸里,头几秒,连吞吐唾沫都变得困难。
真亏她能在这种地方住上几年啊,许朔心想。
仓库还是那个仓库,但是多了好几个装满东西的木箱,应该这两天收拾出来的杂物吧。
这里一如既往的昏暗,缪真瘦小的身躯就眼前,她靠着阶梯坐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床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了不触动伤口,许朔下楼的速度很慢,老旧的楼梯也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缪真肯定注意到了,但是直到许朔来到她身旁,她都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缪真。”许朔轻声呼唤道。
“……许朔哥。”缪真回应道。
像是什么特殊的名字交换仪式般,两人互相叫了对方的名字,但马上又陷入沉寂中。
缪真将脸埋在膝盖中,许朔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扶着一旁的阶梯,缓缓地在缪真身旁坐下。
得说点什么才行,许朔舔舔嘴唇,如磨浆糊般转动自己的脑子。
“那个……”
(要说什么好,要说什么才能说服缪真跟老板走呢?对了,要先想明白为什么缪真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么危险……啊啊好疼!)
伤处再一次突突地胀痛起来,许朔咬紧牙齿,努力无视那痛感,将注意力集中在思考上。
(我想想,她应该是不愿给老板他们带来负担吧,这孩子,善良是善良,就是有时候太死脑筋了。)
许朔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身旁的缪真,张了张嘴。
(要说什么,不要有负担,老板和老板娘都把你当亲女儿呢,这样?)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许朔急忙把嘴闭紧,把不知是什么顺着食道涌上来的东西咽下。
(好像行不通,刚才莉莉恩就是提到了女儿这个词,缪真才跑来这里的。那,到底要说什么好。)
这时,或许是疑惑于许朔长久的沉默,缪真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瞳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地下仓库中也隐隐泛着光芒,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说到底别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离开这里呢?她只是想自立,想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来而已,这又是什么错呢?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现在的她,和几年前从叔父家里搬出来的我有什么区别,我又怎么能劝她?)
许朔大口地呼吸着地下仓库中的浑浊空气,冷汗不声不响地浸湿他的后背。
(可老板说得对,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为了她好,还是……但我该怎么说。)
身体不适的信号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许朔的大脑,模糊着他的思考,最后的最后,许朔开口了。
“对不起,缪真,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许朔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你可以跟老板他们一起搬去邻镇吗?”
缪真直直地望着许朔的眼睛,一言不发。
许朔想通过眼神好好确认缪真的想法,但当他看向缪真时,视野却模糊了起来,他只好开口问道:“可以吗?”
等了几秒,总算听见了缪真的回答。
“放心吧,许朔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许朔点点头,“是嘛,那就好,我……”
下一秒,意识被推向无边的黑暗,世界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