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重和往常一样出门。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将那个黄色纸袋放进黑色公文包里,出门后,没有去市里,也没有去局里。
他去的是省里。
在一幢仿佛映掩在森林里的大院的一幢二层小楼里,他在会客厅中了很久,才被一个中年男人带进了一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古朴肃静,但烟气甚浓。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近六十岁的老人,身躯高大,但是并不壮实,或许是要忧心的事情太多,整个人清瘦的厉害,他脸色是黝黑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颧骨和前额都很突出,整个头颅象一块粗糙的岩石。头发已经斑白了,并且脱得稀稀疏疏。
然而,这个老人的眼睛十分有特点,一点也没有寻常老人目光里的浑浊,反而充满了活力和机警,并且像年轻人一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此人便是纪重拜访的对象,胡宪峋。
纪重进来后,微弓着腰,向老人问好。
胡宪峋本来在桌前看一份材料,但这时候他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纪重从包里掏出来的黄皮纸袋上:“这个时候,其实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纪重笑了笑:“老领导,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来见你呀。”
胡宪峋将手里的材料扔在办公桌上,他枯槁的手指敲了敲:“你先看看这个。”
纪重点头说好,随后接过资料,他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翻阅起了资料。
然而资料才刚看到开头,他就看到了作者署名上写着“张云起”三个字,心里不免有些讶异,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张云起是如何把这份资料递送到这个老人的办公桌上的。
纪重一下子厘不清楚。
他不敢让老人等太久,归笼心思,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是一篇宏大的文章,有新颖的想法,有绝对的高度,不过不适合他,但给这个老人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人见纪重翻阅到最后一页,讲道:“你有什么看法?”
纪重将资料规规整整地放回红木办公桌上:“还是那句话,于公于私,今天我都得来见您,但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该做评价。不知道您是什么意见?”
胡宪峋已经站了起来,拿着茶缸子接了热水:“改革呀,摸着石头过河,前面是时代的雾瘴,难免有抓瞎的时候,但这个年轻娃娃张云起的提法,确实有时代穿透力,难能可贵的是,颇具情怀。”
纪重有了几分动容。
这位老人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他趁机将手里的材料递了过去:“我这里也有一份材料,想请您看一看。”
胡宪峋指了指办公桌让纪重放那边,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体立在茶几旁,端着茶缸子讲道:“我知道你跑过来找我的目的,这张办公桌上,这几天来了很多江川的材料,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我都看过了,但是看过了也只是看过了。这就是我说你纪重今天不应该来的原因,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和那个张云起的关系,和江川的关系?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来不来结果都一样。我们这支队伍是从人民中来的,现在呢,离老百姓越来越远了,看看这些材料,车轱辘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地气!”
胡宪峋端着茶缸子灌了两口,声音中气十足:“江川那边的时局似乎在眼巴巴地逼我下一个决心,做一个定夺,但我要说我胡宪峋定夺不了,能够定夺的,只能是江川人民。所以,我要看的不是你们的想法,而是江川人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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