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时一刻,夏季虽说炎热,可一到夜晚,天气便渐渐转凉,到了夜深时,更是教人有了几分凉意,此时钟京阮只着薄薄的中衣,抚筠有些担忧道:“姑娘可要歇着了?”钟京阮正看得起兴,听她询问,便笑着道:“且不,我再看一会儿。”抚筠见她这样,连忙去一旁的木施上取来一件衣袍替钟京阮披上:“姑娘可得仔细身子,莫要贪了凉。”不说还好,这一说,钟京阮真是感觉到了几分凉意,伸手拉了拉衣袍,朝抚筠笑笑:“我省得。”又过了三刻钟,此时已经是亥时四刻,马上就是子时了,抚筠见少女仍然兴致勃勃的翻看游记,不由得担心道:“姑娘,马上子时了。”钟京阮经她这般说,才惊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便将看到的那页折了个褶子,合上书,递给了抚芸,抚筠伺候钟京阮脱下衣袍,少女这才感觉有几分困意,往床边走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一夜无梦。
翌日,钟京阮正在用膳,有丫鬟来抚芸旁边,在她耳旁说了几句,便立在一旁,抚芸掀开帘子,走到钟京阮身旁,温声禀道:“姑娘,三姑娘来了。”钟京阮心下疑惑,自上次丞相府丢了脸,这钟如環回府后便闭门不出,今日出了门竟是来这个她向来不喜的六妹妹院儿中,不过自己按礼数是要迎接的,可钟京阮本就对这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三姐姐没有半分好感,想着那便等着罢,心里这般想着,钟京阮面上不显:“请三姐姐到偏厅稍等片刻。”抚芸得令,应了一声,便带着丫鬟朝外走去。钟如環得知钟京阮让她等着时,气愤不已,便开口责问抚芸:“六妹妹好大的架子,竟让我这个嫡姐等她。”抚芸见她如此,心里撇撇嘴,平时装得端庄大方,其实地下就是个市井泼妇,装给谁看啊,表面尊敬道:“禀三小姐,我家姑娘此时正起床梳洗,暂仪态不适,稍后便来。”钟如環听了她的解释,冷哼了一声,起身朝偏厅走去。还阴阳怪气说道:“唉,毕竟是六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要多加担当。”抚芸面带笑,提步跟在她身后:“三小姐来得确是不是时候。”钟如環停住脚步,面色难看的看着抚芸,这是说没有顾及钟京阮,扰了她?见抚芸仍是一脸微笑,钟如環跺了下脚,出声开口道:“既是我扰了六妹妹,那择日再来看望六妹妹罢。”气冲冲的朝外走去,还故意撞了一下抚芸的肩膀,没料到抚芸站得稳稳地,自己却是被撞得退了好几步,肩膀还隐隐作痛,钟如環见抚芸还是一脸微笑,气得牙疼,扬手做打人状,见抚芸还是眼也不眨的笑着,钟如環气笑了:“好,好,好得很,果然六妹妹院儿里的人都这般有风骨,我今日真真的涨了见识了,这样一比,我院里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混账东西!”见抚芸还是一声不吭,钟如環甩袖便走了,走到院门的时候,冷不丁传出抚芸的声音:“三小姐好走。”钟如環一个踉跄,好在有一旁的丫鬟扶着,甩开丫鬟的手,使劲挺直了背走出去,模样却是十分滑稽,看得抚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叉腰看着院门口,抚芸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在这府中,这三小姐是最讨人厌的,平时做足了大小姐的范儿,时不时给这位小姐摆摆谱,给那位小姐摆个脸色,真真是讨厌极了,在外还装作一副端庄大方的小姐模样,平日里最爱模仿自家小姐的穿衣打扮,明明一点也不好看,却跟一只花孔雀,见人便有意无意显摆。
抚芸走到门口,对一旁看门的丫鬟婆子仔细吩咐:“若是看到有人朝院儿里来了,记得及时禀报,莫要等到人都走到门口了才发现。”丫鬟婆子连忙点头,抚芸才满意的回屋。
屋里,钟京阮正在桌旁铺展宣纸,见抚芸回来了,开口说道:“抚芸你且来替我研磨。”抚芸笑嘻嘻道:“姑娘今日是要作画还是练字?”撸起袖子,拿着墨条开始仔细磨墨,钟京阮也笑着道:“许久没有练字了,今日闲暇,练练手。”抚芸眨眨眼,有些疑惑,故意道:“姑娘你是不是将三小姐给忘了?”钟京阮瞥了她一眼:“还用我说?你定是将三姐姐打发或是气走了。”抚芸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三小姐可真是惹人厌。”抚筠瞪了她一眼:“你说话可得仔细想想,小心隔墙有耳。”抚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是咱们的院子,能被谁听到若真是被人听见了又能如何。”钟京阮提笔蘸蘸墨,见颜色尚宜,施施然落下一字,满意的点点头,浅笑道:“是啊,又能如何呢。”转头看向窗外,入眼是一方水池,池里种着荷花,此时花开正盛,在炎热的夏季教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