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的话,让记录的陈晨好几次抬起头看她。
林穗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任何的不妥。
记者也没有觉得她的话不妥。
就是他们很少遇到如此年轻,但是却如此坚定的女同志。
她对待生命的看法,与他们这些当兵的人完全一致。
罗丽芳也是连连点头,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小陆的对象就是个好的。
小两口的觉悟别提多高了。
她为老方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记者们做完了采访,就询问能不能跟林穗合照一张,林穗自然也不会拒绝。
拍完照,记者就要离开了。
林穗留他们在家吃午饭,记者同志连连摆手。
罗丽芳也道:“已经说好了去饭堂吃的,我这就带他们过去,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聊天。”
现在每家每户都不富裕,每个人的粮食份额那都是定好了的。
若是他们真的要留在林穗家吃饭,那林穗家这个月的生活就难过了。
(这是他们想的,因为他们不知道陆野‘知法犯法‘,敢跟投机倒把的人买东西。林穗也没表现出来。)
带去饭堂吃,上面有补贴在饭堂那边。
不能影响同志们的正常生活。
林穗明白其中关键,也不多挽留。
“那您路上慢点。”
说着又跟记者道谢,送他们出门:“辛苦三位同志大老远跑一趟了,后续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工作的,可以随时打电话或者写信过来给我。”
礼节方面,林穗做得非常好。
罗丽芳笑着挥了挥手,带着记者们离开了。
他们一走,围在林穗家门口的人就挤了进来。
“陆副团家的,你刚刚不紧张啊?”
“那个大盒子照你的时候你不怕吗?那是照相吧?他们说那东西能把人的魂摄进去,很快人就会死了。”
家属们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在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里,照相对很多人来说,听过,没见过。
因此难免道听途说的,传得有些离谱了。
勾魂摄魄这种,小时候林穗也听过她妈妈赵美芬同志用来哄过她,但是她五岁后就不相信这个说辞了。
此刻听到她们说起,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道听途说而已,没有根据的东西不可相信。”
说着她收拾好桌上的搪瓷杯,对门口还想着看热闹的人道:“各位婶子,嫂子们,到时间做午饭了,家里孩子等着吃饭,我就不留你们了。”
现在的确已经是到做饭了的点了,林穗没吃早饭,有点小饿,她要赶紧去做饭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家庭里面有孩子的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回家做饭,回家做饭去。
牛鲜花看了一眼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却也掩饰不住曼妙身材的林穗,她冷哼了一声。
“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跟我们这些乡下来的玩不到一块儿去。这才几句话,就把人赶走了,怕别人弄脏你家地方啊?”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家属们,又都停下了脚步。
回头去看向还站在林穗家门口的牛鲜花。
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对于那种明知故犯,还要上前来讨骂的人,就不在这不能打脸的行列了。
林穗听着牛鲜花的话,她眉眼弯了起来。
面不红耳不赤的叫了牛鲜花一声弟妹后,才接着往下说道:“说什么城里农村?大家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同志,大家都是平等的。”
她说着,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收敛起来,语气也变沉了不少:“牛鲜花同志,你上来就拉起了阶层,搞起了城市跟农村的对立,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是在质疑广大革命同志前进的道路是错的吗?”
林穗停顿了一下,冷眼看向牛鲜花:“牛鲜花同志,就凭你的那危险思想,我便可以举报你是反革命了。”
反革命……
这可是现在最严重的罪名了。
牛鲜花原本只是想要给林穗一点难堪,以报上次水桶的仇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跟反革命牵扯上。
她一张老脸吓得苍白,嘴唇不断的哆嗦:“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没事,在场的嫂子都听到了,你刚刚刻意引导农村同志跟城市同志对立的话,到时候上头审查的同志问起来,也有证人。”
“你……我…我没说过…我没说过……你别冤枉我,不要胡乱冤枉我。”
牛鲜花丢下这句话,转身拔腿就跑,生怕慢一步就被抓走去审查了。
落荒而逃的她,样子颇为滑稽。
林穗心里冷笑,拿捏牛鲜花这样没脑子的泼妇,那还是非常简单的。
而她刚才的那一席话,也让在场的家属们再次明白,陆副团家的这个对象,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却一点也不好欺负。
惹不得。
没事少惹她。
心中达成了共识的她们,笑着跟林穗寒暄了几句,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转身离开了。
林穗看出来了,她们对自己的害怕。
挺好,反正她也没打算要跟她们搅和到一起。
她准备进屋做饭,身后响起一道十分微弱怯懦的道歉声。
“那个…林…林…同志…对不…对不起…”
林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脑袋快要垂到地上去的人,她如果没记错,这是牛鲜花的亲妹妹,牛春花。
她怎么突然向自己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