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对于他呢,她是不是知道得更加清楚?
赵澍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周裴的情景。
她不过才六七岁的样子,一身粉色的襦裙显得十分可爱。但他那时没心情去注意她,他只看着他的母亲,那是自他五岁被选进宫后第二次看见她露出那样向往的深情。
“阿启,瞧见了吗,那是太后娘娘家里的嫡女,果真是风姿出众,气度不凡。将来,你若是能娶那样人家的女儿当媳妇便好了。”
总角女童脸肉乎乎的,正半跪坐在地上给丫鬟梳辫子,哪里看得出什么风姿和气度?不过是因为她姓周罢了。
但他没有出言反对,只是顺从地道一声好。
二十岁的赵澍站在春日尚有些寒凉的风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眉头微微蹙起。
姓周又如何,也还是得为了自己心里的贪念步步为营,与那些对他投怀送抱的婢女楚倌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周裴,你也不过如此。
“回宫把最好的金疮药拿过来。”
…………
周裴姐妹俩在亭中坐了片刻,林太夫人就回来了。
瞧见她手上的纱布,林太夫人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严厉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周三姑娘。
周瑶打了个寒噤,正欲咬着牙将事情告知长辈,却被周裴按下了。
“方才不小心磕着了,不碍事的。”少女含笑指了指林太夫人身后,“碧桐姐姐过来了,应当是娘娘要让我们进去了。”
林太夫人回头,见碧桐果然笑嘻嘻地来了,只好暂且把这事搁下,只不悦地斜了周瑶一眼。
周瑶感激地拉了拉妹妹的袖子。
一行人在碧桐的带领下进了寿康宫的朱红大门,穿过数条用青色卵石铺成的万寿流云、海屋添寿等图案的甬道,走过一大片湖光水色,才到了寿康宫金碧辉煌的正殿。
周瑶第一次进寿康宫,满心的好奇惊叹溢于言表,还要一边牢记礼数不能出错,整个人紧绷得不得了。周裴则无心欣赏寿康宫甬道旁大簇大簇的茶花、紫荆、迎春,眼神在脚下的一团团祥云里游移。
她对这寿康宫的一砖一瓦都熟悉无比,但却不是因为周太后,而是因为她的婆母杨太后。前世少女时的她,对手持大权不怒自威的周太后心怀惴惴,不敢亲近,但周太后却从未刁难过她。反倒是那时低眉顺目,对她很是关怀备至的杨氏,一住进这座宫殿,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她百般磋磨。
竹青色的绣鞋踏在一颗颗卵石上,她昔日被处罚在寿康宫甬道上膝行给杨太后赔罪的不堪回忆接踵而来。
“到了。”碧桐轻柔的声音响起。
周裴不由抬眼向正殿中望去。
殿中央坐了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满头银丝,头上只戴了一顶束髻的金冠,身着葛黄色云卿捧福团花褙子,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祖母绿戒指,面容冷峻,气势威严。听见动静,老妪抬起眼看过来,脊背挺拔如劲松,下颌微微抬起,眼中是睥睨的傲慢。
这宫殿的主人,并非是那个形容刻薄,颐指气使的杨氏了。
周太后不怒自威,气势逼人,身处这目光下的周裴却觉得浑身一点点暖和起来,垂下头跪拜行礼的时候眸中有一瞬间的模糊。
“周家四娘,拜见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