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觉得,自己和同事们似乎就是在玩乐高积木。
他觉得,他想像中的高铁制造,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当初弗林斯他们在现场执行的工艺当中,有几项景杉觉得存在问题。
他向弗林斯提出自己的想法,弗林斯说这超出了自己的职责范围。
景杉又试着与卢卡斯沟通,卢卡斯的表态就有些不耐烦了:“你的任务就是照做,而不是质疑。你的问题别说我回答不了,就是能回答,我也不会回答的,因为你的问题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你所提到的情况,你们永远也用不着去考虑,有我们,有阿尔法,还有西格玛,那些问题是由我们来解决的。我再说一遍,照做,除此之外,不要再多想什么,更别试图多做什么,那毫无意义。”
在卢卡斯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景杉依然不死心,在现场扯着弗林斯探讨。
他把弗林斯的转向架组装操作工艺做了两处改进,然后请工友按新工艺进行操作。
一趟活走下来,弗林斯也直发愣:“看上去,你这个方案似乎真的比我们一直做的那个要好,只是……”
景杉知道他“只是”后面要说的意思,“无论如何,要照我们说的去做”。
装完了又要拆,这边的工友不乐意了,直发牢骚:“景工,你这个工艺分明比他们的那个要强,我干了那么些年转向架,一比较就看得明明白白的。还拆它干嘛呀,就这么着不行吗?”
“不行,就得拆,还是按人家说的工艺去做。”景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方案凭的还是理论、经验和灵感,并没有权威性的背书,因此也只能在现场给人家比划一下而已。
老师们回国了,留下的要求是“照做”,但武文杰不甘心“照做”,景杉他们当然也不甘心“照做”。
终于,他等到了跟武文杰单独交流的机会。
“武总,我一直在考虑优化,但现在困于‘高铁之足’里面,只能就足论足,眼界打不开,思路放不出来,所以工作上很难迈出步伐。”
景杉的困惑,其实也是武文杰正在深切思考的。
他现在时间宝贵,不可能跟景杉多聊,便只匆匆点了他一句:“咱们千万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你困在‘高铁之足’里,打不开眼界,放不出思路,那你不妨试试‘脚痛医脑’。”
景杉被抽调到“高铁之脑”——负责网络控制系统的团队协助工作,这显然是武文杰的手笔。
跟他情况类似的一批负责重要部件的技术精英,陆续接受了这样的调整。
而一部分原先承担“高铁之脑”、“高铁之心”业务的技术人员,则临时前往部件团队。
“咱们的高铁动车,本身就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而这个制造系统又是引进的,而不是从咱们工厂里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这给咱们了解掌握它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老师’的要求是,学会码积木就行了。可我不甘心!要是仅仅满足于码积木,咱们现在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了,这几年下来,码积木的本领咱们全都会了。可那不是咱们的目标,咱们的目标,是要通过引进技术,运用自己的本事消化吸收,最后能够自己亲手设计制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高铁动车。”武文杰向大家解释他的想法。
针对技术精英们的疑惑,他接着说:“我们要想了解和掌握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就必须运用系统思维,绝不能陷在局部的小圈圈里。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在消化吸收的过程中,不断优化我们已经掌握的所有制造技术。如果不具备系统思考能力,就无法完成好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