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沅兮手里的衣服霎时掉在地上,她直勾勾地看着夏大娘,“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说来年你不许去学馆,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娘,我才不到金钗之年,您又要将我卖出去?就为了五两银子?”
“说什么‘卖’啊,这么难听,王少爷哪里配不上你,论身家论门第,哪里不必你强?沅沅啊,你爹是个没出息的,砍柴卖的那几文钱,勒紧裤腰带也只能维持个温饱,你要是到了王家去,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有点良心有几分孝心,偶尔照顾照顾娘家……”
“娘!”沅兮厉声打断她的话,“我在学馆的膏火钱和花红钱,月月都给了你,这么久以来,没有十两也有八两了吧,你就为了那五两银子,要早早将我嫁出去,你还是我娘吗?”
“我哪里是为了五两银子,我这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夏大娘尖着嗓子哀嚎,“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听我这个娘的话啊!人家彩礼钱都给了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啊!”
夏沅兮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对夏大娘的哀嚎充耳不闻,回屋找出端午曲水流觞会上赢得的转心瓶,打了包,去当铺活当了一百两银子,和当铺约定三个月之后来赎。
这转心瓶,装过那个少年赔礼的葡萄。
那少年穿着学馆白色的衣袍,潇洒地从榕树上纵身一跳,他带着阳光一样的笑,郑重地说:“这,算是赔礼!”
夏沅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将这个瓶子留到了现在。
此刻不得已将它当掉,沅兮心想:我一定会把它重新赎回来的。
沅兮留了个心眼,将银子换成了银票存入了钱庄,只揣了十两碎银回了家,晚饭时,她当着一家人的面哗啦啦将碎银子倒在破旧的木桌上。
“这是我存下来的全部银子,一共是九两又二百五十文,你拿去还了王婆!”因着是除夕夜,沅兮不想和夏大娘闹,好声好气地道,“我还小,不急着嫁人。”
夏澧和夏大娘见到那么多银子,两眼放光,急不可耐地将银子收在怀里。
“沅沅啊,你有银子就早说嘛!早这么做,我让你爹去买点肉回来,我们一家人今日就能欢欢喜喜地过个好年了。”夏大娘笑着将一粒碎银放进嘴里咬了咬,又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
“娘,她一定还有更多,只拿了这么点忽悠您呢。”夏澧揣好银子,一脸讨好地对夏大娘说,“您想想啊,飞鸿馆每月膏火钱就是一两,听说每月考核前几名还有花红钱的奖励,沅兮门门功课都那么好,奖励肯定没少拿,可她却一个月只给了您一两银子,不知道偷偷存了多少呢!还有,您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非富即贵……”
“行了!”夏致远终于出声维护了沅兮一回,“沅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娘儿俩是要吧她逼死才甘心?”
“夏致远!你说什么呢?这么难听,沅沅是我女儿,是澧儿的妹妹,就你心疼她,就你烂好人?有本事你多赚点钱回来,没本事你在这里充什么英雄?”
夏致远被夏大娘噼里啪啦一顿骂,骂得甩着袖子回了自己屋。
一顿年夜饭都没有好好地吃完。
夏沅兮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冷掉的两菜一汤,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她想起了祖父,祖父是昌祐年间的秀才,祖父还在的时候最疼她了,她们兄妹二人的名字就是祖父给取的。
“沅有芷兮澧有兰”,一沅一澧,多么美好的期望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