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回到家乡,褪去一身戎装,和奶奶在一起哺育儿女,后来才陆续有了几个伯伯、姑姑还有爸爸。
爸爸长大的时候,爷爷奶奶年龄已经很大了,家里条件艰苦,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替我爸爸张罗婚事。
后来经熟人做媒,爸爸才认识妈妈。
当年爷爷并没有什么陪嫁,只把自己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一枚金戒指战利品作为传承,给了我爸爸。
只可惜,当年爸爸太年轻,根本不明白戒指的珍贵性,他将戒指拴在裤腰带上,觉得父母时常陪在自己身边。下田耕地的时候,戒指掉落在泥土里,从此泥归泥,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爷爷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多,在他还没生病之前,他是一个比较和蔼的人,最后的那几年,他得了老年痴呆症,走路都是一点点地移动,但我每次叫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应。他们家有许多板栗,奶奶便会让他拿个小板凳帮我剥板栗,拿着一双胶底鞋,呲溜一搓,刺壳、板栗仁分离,板栗子就出来了。
他离开的那年我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八岁还是10岁,我都记不清了。
以后许多年,记忆力最深的便是那些红苹果、红柿子、猕猴桃。
每隔那么几年,自家种的青苹果、梨子、桃子,猕猴桃等水果吃腻了,便会觉得奶奶家的新鲜,背着小背篓去她家。
那时候,她也很少到我们家,有什么事她会经常在对面的半山腰叫我的名字,我们两家中间隔着一条大峡沟谷,我家院子里便能一眼望见她的家。我们山这边,她在山对面,步行约要1小时。
每次爸妈准备接她过来,她都觉得非常不方便,不愿意离开她自己的家。
当年的山路非常狭窄,有的地方和大凉山差不多,石板搭建的山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经常长满青苔,一不小心就容易掉落到山沟里。现在那条路,已经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塌陷了,又因为山脚下的国道扩修,早已经废弃了。
她的年龄比较大了,我小的时候,她都已经七八十岁了,我大伯的孙女都比我年龄大许多,只是大伯死的早,儿子也年纪轻轻便去了,伯娘、嫂子都改嫁了,孩子带走了。
那时候,或许是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多吧,她的性子挺不错,很多年以后,遇到熟人一提起她都会感叹她当年的聪明能干勤劳!
她很爱干净,经常见到她清洗头纱,然后用另外一根黑头纱缠头发。(蜀北上一辈的习惯,妇女喜欢用一根约2米长的黑头纱将头发缠起来,当做帽子抵御风寒。)
那时候的她声音特别欢快,总喜欢在厨房里烧一堆木柴火,火上吊了一个熏黑了的鼎罐(蜀北的一种烧水锅,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火温暖又红火,烤得人一身是汗水。
记忆中,她最喜欢给我熬糖水了,白糖放在锅里的开水里化开,甜到人心里。
她总是说:一点点糖水而已,打腰台又不顶事(腰台:加餐、下午茶的意思),女孩子家就应该多吃点,以后好生养,那谁谁谁就是因为太瘦了,结婚十多年都没有小孩。
那时候的我很胖,一米五八的个儿,居然有一百一二十斤的体重,我想那应该就和家里人的劝饭习惯分不开的。尤其是我妈妈这边的奶奶,从小到大经常劝饭,我家长女都出生了,她还经常端着碗伸出勺子来劝:就一口饭/汤,吃了嘛,倒了可惜了,莫浪费。
当年一想起这体重就觉得无比忧伤!
人到中年,往往身不由已!
有时候,我常常去回想往事,却总是发现自己对她的印象并不多。
繁重的学业,各自家庭的生活让我们一步步远离了各自的生活。
长大以后,想去做些事,却发现已经晚了,记忆力只剩下当年那些红彤彤的苹果、还有柿子、板栗、还有猕猴桃。
或许那就是她对我们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