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入殓的当天下午,王学礼请假没去上班,默默地收拾着屋子,王典站在客厅中间,看着父亲沉默而佝偻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就得回到省体校,继续开始热闹而枯燥的训练生活。
从今往后,这偌大的,空荡荡的屋子,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了。
王学礼将王奶奶平日里用的一些小东西收拾起来,装进床头桌子的抽屉里,床头上摆着一副老花镜,他拿了起来,下意识地戴在鼻梁上试了试,又下意识地把它放回原处。
自家老太太眼睛不好,做针线离不了这个东西,偏偏记性也不好,经常在屋子里团团转,到处找她的老花镜。
得给她放好了,免得用的时候找不到,王学礼把老花镜放回去,却突然怔住,才想起来,以后再没有人会用这个老花镜了。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眼镜,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把眼镜也收进了抽屉里,身后传来儿子有点哽咽的声音:“爸,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省城吧。”
“不了,你自己在学校好好训练,爸明天还得上班呢。”王学礼的声音低哑:“爸没事,你也要好好的,让你奶放心。”
王典眼泪流得更凶了,不知道是他自己长高了,导致的错觉,还是父亲确实老了,他总觉得父亲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高大,反倒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爸,我的意思是……”王典想说让父亲把工作调到省城,这样的话,每逢周日,他就能陪一陪父亲。
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王典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孩子,他知道调动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最近国家队的教练来省队选人,教练跟他透了口风,国家队的教练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选不上也就算了,但是如果选上的话,父亲去了省城,而他又去了国家队,那……
“爸,我给您下点挂面吃吧,您都一整天没吃饭了。”王典转身去厨房,王学礼一句不饿刚要说出口,想起儿子也一天没吃,便嗯了一声,看看院子里,这几天一直没扫雪,地上的雪都被踩瓷实了,便穿了件棉袄出去扫雪。
外面很冷,似乎又有雪飘落在鼻梁上,化成了冰凉的水,王学礼抬起头,果然,铅灰色的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
这雪下得可真大。
元旦过后,京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
上一次零星飘的那一点点雪花,根本不能算做纯粹意义上的雪,因为它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化了,只沾湿了地皮,地面上连一点点雪意都没有。
这次的雪下得很大,雪天路滑,路上行人稀少,小巷的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软绵绵的。
赵立冬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围拢过来的几个少年,听着厚厚的白雪在他们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不堪虐待,又似乎是一种警告。
这时候再跑,还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