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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都宫尚未完成兴建,宫室内大多空空荡荡,只有宿抚常用的几间屋子填了用具,是从应承安的寝宫和书房搬来的旧物,只潦草修饰,掩去了被使用的痕迹。
宿抚亲力亲为地规划了摆设,不知怎么摆出了个与应承安所居时别无二致的布置,烛火晃动下叫人迷惑究竟身在何处。
因此亡国君进门时不免生出一点惊愕,脚下顿了一下,酸胀麻木的小腿不听使唤,没踩住门槛,径直倒向了走在前面的宿抚。
应承安只称得上能开弓驭马,既不喜好也不精通,被囚禁这几日更是疏于锻炼,惊慌中只好胡乱探手一抓,却被宿抚听到了他倒下来时袖袍带起的细微风声,下意识地侧身避了开,警惕地回头查看。
应承安抓了个空,手虚抚过宿抚的肩头,旋即被发现是美人在投怀送抱的宿抚捞进了怀里。
宿抚手臂横在应承安肩头,用力令他直起身,顺势抬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含笑道:“承安为何突然来亲近我?”
宿抚的指腹是温热的,应承安定了定神,仰起头任他抚摸。
他的眼睫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像是被风惊起的蝶翼,掩住了眼中波澜,反而显露出一点风情,叫宿抚情不自禁地想看他被蹂躏得失控时的神色。
但他似乎很难如愿以偿,应承安冷静自律得让人挫败,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另有目的,还是仅仅不想显得太过狼狈。
宿抚心中转过数个念头,指腹从应承安脸颊离开,脸上笑意却分毫不动,应承安的视线浮光掠影一样从宿抚脸上滑了过去,旋即无动于衷地垂下,停在新君饰以龙首玉的衣带上。
应承安几乎不与宿抚对视,但就那么短暂几次,亡国君眼中的寒茫漂亮得宿抚不舍得杀他。
再没有比应承安温顺地承受他更能叫宿抚志满得意的事,登基称帝尚要退让它一步。
应承安垂手避让了宿抚,不动声色地拨了一下袍角挡住双腿,他的膝盖痛得直打颤,但有垂下的袍角遮掩,半点没叫宿抚察觉,只有步履显得有些踉跄。
宿抚并没有在意,他站在桌边摘下沉重的衣饰,抬头望了应承安一眼,叫他来为自己宽衣解带。
应承安顺从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冕旒,把它端正地放在桌上,又伸手去解宿抚衣带,方才低声道:“臣有一事相求陛下。”
他腕上先前被捆绑的地方已经浮现了一圈轻微的青紫淤痕,显得手腕瘦骨伶仃,宿抚抬起双臂脱下一层衮服,似笑非笑地按住应承安手腕,暧昧地抚了一下。
宿抚不愿与应承安谈及政事,不论应承安提及何事,都极可能叫他忍不住对其人其事疑神疑鬼,因此他注视了片刻应承安面上的柔顺神色,轻哂道:“承安用什么求朕?”
应承安身上没有什么温度,这叫他摸起来微凉,宿抚的手指搭在上面,没多久就感觉自己的手心滚烫,皮肉像碰到将化未化的冰一样黏连在那一小块皮肤上,耗费了一番功夫才移走手指。
应承安仿佛没有察觉到宿抚的轻薄,他的神色毫无变动,又好像有些许细微自嘲笑意:“臣自承得天下三分颜色,既陛下以优伶禁脔之类相待,臣倒不妨以色侍君……”
他停顿片刻,剩下的话音掩在了失色的唇齿后,宿抚审视他片刻,随手抽出系带脱下单衣,打着赤膊端起桌上的温水咕咚几口咽了,不咸不淡道:“看来承安确实有求于朕。”
新君行伍出身,练得一身漂亮肌肉,宽肩窄臀,颇易令人艳羡。
从沦为阶下囚至今宿抚尚未在应承安面前脱下上衣,应承安不免多看他一眼,方用轻缓柔和的语调说:“只是不知陛下为臣出价几何,亦不知臣该当如何侍奉陛下,敬请陛下告知。”
宿抚心口与咽喉处均有狰狞伤疤,看着颇为触目惊心,前一道是当年东宫生变,宿抚冒死闯入殿上向他示警时留下,后一道应承安并不知情,他稍打量了一下,发觉疤痕边尚显粉,显是刚愈合不久。
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克制地垂下了视线,暗自沉吟片刻,想道:这伤痕似为刺客抹喉所致,不知是何人遣派。
宿抚发觉了应承安的注视,他抬手碰了碰咽喉上的伤痕,对他轻轻笑了一声:“承安今年才想起要杀我,实在是有些迟了。”
应承安脸上露出了茫然,他欲言又止地抿了一下嘴唇,没能为自己辩解。
亡国君并非没有对夺他江山的将军生出过杀意,只是尚未付诸行动,便不得不因为大势尽去而暂做忍耐,想来宿抚既然因此已经在他身上施加报复,未必肯信他无辜,再煞费苦心辩白也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