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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程这一套小动作叫越梅臣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疑惑,不知是该怀疑赵程是想借由此取代他的位置,还是当真与应承安的人手有勾结,给他设下全套,叫他一次一次地在宿抚面前出错,叫皇帝生出厌烦之心。
越梅臣难得生出迷茫之情,但他毕竟经过磨难,也算心志坚定,又自问他追随宿抚,为他出生入死,与宿抚的君臣之谊远非赵程能比,稍自怨自艾了片刻便从这愁绪中挣脱出来,在心中将手头的事情的轻重缓急排了个序。
第一件事是上表自述,以免宿抚以为弹劾应承安当真是他指使,与他离心;
第二件事要找到应承安究竟是如何拿到的那团绢帛,有此顺藤摸瓜,可能会有大收获,但从他这两日经历来看,这一桩不太可能会成,不当把太多精力投注其中;
第三件事是查出究竟是谁在算计他,赵程与那个倒霉御史是入手点,除此之外还要防备他们另有后手;
第四件事则是手头雁探司的差事,大多与沅川相关,还有少数是监视朝中官员,为宿抚清除异己寻把柄。
越梅臣思忖片刻,发觉并无能请户凭代劳的事情,便摆手示意捎来口信的雁探回去复命,自己坐在桌后,露出沉思神色。
户凭没提木匣之事,不知是赵程奏事时他已经离开,还是木匣并无问题,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从这上面找出线索,只得将注意力挪到宿抚赏赐下来的书画上。
这举动毕竟是悖逆宿抚的吩咐,不好假手他人,因此他稍坐了一会儿,平静心绪,起身走向寝宫。
应承安这两天日落一个时辰后便准备就寝休息,日升时就起,此时正在院中慢吞吞地打着一套五禽戏。
他学五禽戏只是健身之用,又荒废多时,记得有些不清楚,偶尔还要请教今日轮值的禁卫两句,禁卫不好不答,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昨天刚搜出一团书信,谁都想避嫌。
所幸应承安当时学得还算认真,只问了一遍就回忆起来,一套五禽戏练下来动作倒是标准,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力道却不太够。
饶是如此,额头也见了汗意,有些气喘吁吁。
应承安正犹豫是再坚持一下,还是就此休息,抬头见越梅臣步履匆匆地走来,便停了动作站起身,审视了一下雁探司副使有些阴沉的神色,挑眉道:“越副使今日又对什么不满了?”
越梅臣礼数周全地向他一揖,道:“见过怀义王。”
他稍稍一顿,对应承安的质问避而不答:“您说笑了。”
应承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顺势停下锻炼,解开手腕的绑带放下衣袖,侍立一旁的宫人会意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绑带,又捧来温热方巾为他拭汗。
“越副使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应承安说,“若是与我无关,我胡乱猜测一次,可是因为赵程?”
越梅臣神色微变,旋即维持住了面上神色,冲应承安客套而疏离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道:“怀义王无事可做的话,不如与我一道将书柜整理一番。”
上前为应承安拭汗的宫女低垂着脖颈无声退下,越梅臣瞥了她一眼,认出是昨天吹笛人,蓦地心头一跳,发觉自己遗漏了这些在含元宫侍候应承安多年的宫人。
宫人与应承安朝夕共处,他在其中留下一二心腹才是理所当然,他将这些人遗漏不合常理,何况前天刚失踪了一名混堂司的小太监。
越梅臣左思右想,没能想出合理解释,应承安已含笑应道:“正愁无人为我搬梯挪书。”
宫女聘聘婷婷地转过庭院,从房中端出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清茶奉给应承安,越梅臣心生疑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她面上,却只看出这是位美人。
宫人并未任他端详,她奉茶后向应承安微微欠身,便退了下去,无声侍立在应承安身后,低头埋首,毫不引人注意。
应承安沉下音色,冰冷道:“越副使自重。”
越梅臣这才意识到失礼之处,忙收回视线,有些为难地咬了下牙,心想:得去向陛下借名女官。
但现在不是时机,只能先唤来一名雁探,叫他先去把宦官仔细清查一遍。
雁探耿直地问:“若是查出不对,应当怎样处置?”
应承安已经收起了刚才越梅臣盯着宫女看时脸上露出的不悦之色,闻言面无表情地望了越梅臣一眼,主动走了开,不听他是如何吩咐。
越梅臣忖度道:“若是证据确凿,就先收监,等我禀明陛下在做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