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继对着涣公问道:“你可知汝儿奕瑚并非荒神之料,习得多年未有法术修为,死后便不化风而走?”
涣公只是微微点头,铂继一怒,拿起案板一拍,说:“说话!”
周围的放开的哭喊声变隐忍,憋着哭腔的妇女一抽一抽的想说什么,铂继眼神一扫过,她们又闭了嘴。涣公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知,那只是个愚儿。”
说罢,闷声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心,鲜血滴答从沿着袖子滴在地上。
凯见了,大吼一声,对涣公说道:“放下刀!”
铂继猛地一拍桌案,对一旁的侍卫说:“拿下!”
绒狞举起了手,说:“慢着。”
涣公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变得十分渗人,他看向绒狞,双眼瞪开,满眼通红,咬着牙。他怒吼着说:“高高在上的水川啊,我的双手布满鲜血,你的又何曾干净呢?”
绒狞面不改色,他站了起来,从身后花尊中抽出一枝长杆,就在涣公所在位置画了一圈。
长杆所过之处,生出少许白烟,大家见了都惊讶不已。一直跪在一边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南水族大公子奕图忍不住说:“水川大族长即便权势倾天,若非荒主之命,则无权监禁家父!”
绒狞看了一眼奕图,说道:“你可知,我若不困着他,整个南水族都将覆灭?”
奕图知涣公因为救奕瑚无望,此时已经心如死灰。涣公手中滴答着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下,原本无形的血似乎慢慢在发生改变,见涣公丝毫不加以制止。
奕图猛地一惊,双泪流下,跌坐在地面上。他慌张地问:“父亲,你这是要杀了我吗?杀了南水族吗?”
大家听罢都浑身一惊,可涣公依旧面不改色。
杏声瞥了一眼西月,忽然站起,自顾自往外走去。绒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座的各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有炽秀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奕图继续问道:“父亲,你真的如此绝情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就算,没有功劳,那么多年,我事事上心,就没有一丝苦劳吗?”
炽秀拉着奕图说:“父亲,你不要说了。爷爷心中只有二叔。”
铂继红着眼问:“你可知使用禁术,按律诛九族?”
涣公听罢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挥起双臂,手上的血溅到处都是,他仰着头,狠狠地对铂继说:“既然使用禁术诛灭九族,那当年安瑾灭族之时,你怎么没死啊?”周遭哗然一声。西月见铂继手紧紧地抓着桌上的案板,他强装作镇定的模样,按着审讯的程序再问了一遍:“你可知使用禁术,按律诛九族?”
绒狞悻悻地坐了回去,轻声问西月:“你可知一种叫血脉封印的禁术?”
西月只是点了点头。安瑾是当时蛇族族长安泰的胞妹,安瑾接了蛇皇族族长之位。安瑾也是当今四殿下景殊的生母。后因嫁人,将族长之位转给了安泰。西月却不曾知晓,当年蛇族灭族竟然是因为安瑾使用了禁术。西月不禁想,同年灭族的狼族也是因为使用了禁术?他们究竟都使用了什么禁术呢?
绒狞见西月思索着,他抓着座椅扶手,整个人像一棵枯老的松树倒向一边,轻声又问道:“是吓着了吗?”
铂继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堂内哭喊着的声音,四处弥漫着血腥气,西月不禁蹙眉。她赔笑说道:“不是,只是我想不通,为何涣公会为了一个儿子要杀另一个儿子。”
绒狞怔住一下的动作被西月看在眼里,他似有触动,云淡风轻一般的表情转而凝重起来。西月本想解释一番,无奈绒狞坐正,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再好开口。
还没等到审讯完全结束,绒狞绕后走开了。西月见此也跟了上去。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绒狞严肃再问。
西月苦笑说道:“水川大族长多心了,我单事论此事,并无话外之意。”西月本是无心,却让绒狞听着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绒狞见西月也开始思索什么,他陪笑道:“何必紧张,我不是说你有话外之意,即便是你有话外之意,水川彧家春家,即便是荣辱一共,我敢担保不会有任何人做出此等事来。”
又见西月不答,绒狞接着说道:“即便是风云乱象,错综复杂的平衡云家,也不可能出这荒唐之事。”
“水川大族长说的是,只是担心我无意中一句话,引来猜忌,故而多嘴一句。”西月再次解释道,“就晚辈看来,涣公或是还有话未能说完?或许为何涣公认定奕瑚还能活过来?有人在使心机,让爱子心切的涣公步步走错,酿成如今的错?甚至直至最后,还认为有希望,要拿全族的性命来威胁... ...”
说着说着,西月不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还得看水川大族长如何询问了。”
绒狞呵呵笑出声来,他慈爱地说道:“西月,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简单几句,颇有断案的思维。”
“大族长实在是... ...”
“大族长实在是会夸人啊。”杏声从后边假山走出来,绒狞见了立马撇着嘴。杏声呵呵笑道:“不如将涣公交给我审审,看看我有没有断案的思维?”
绒狞一把扯开杏声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说道:“我都没有这个权利,你痴人说梦去吧。”
“是是是。”杏声笑笑,又贼眼看了一眼绒狞,说道,“我是没有,但是西月有啊。西月说话,我就站她一旁,不说话,总成了吧?”
“不成。”绒狞挥手,“你别和我说,你和你老父亲说。明日我就要将涣公押回去,荒主亲自会审。”
“好,我不与你说。”他转头看向西月,“我和西月说。西月,你想审吗?”
绒狞狠狠地捏了杏声的脸一把,又恶狠狠地说:“你凑什么热闹?你瞎搅和什么?!”
杏声被捏得生疼,两人打闹着。
西月冷不丁问道:“我可以审吗?”
绒狞脸色瞬间暗了。荒界神女位同荒主。荒主能做的,神女都能做。族群中大族长犯法,只有荒主和神女二人可审,即便是像里言这般统筹三族的大族长兼战神,也不可。杏声笑道:“你也不可,我乱说的。”
绒狞却不作声,他皱起眉头看向西月。
西月识相的说道:“不可就不做,我明白的。”
绒狞举起手,他淡淡地说道:“不,你是神女之位,位同荒主,自然可以。”绒狞是个心实的,这本可以糊弄过去的话,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想起轶殷说她因救杏声中了蛇毒,心中一阵一阵难受。
“只不过,明日一早我便启程,不可耽误。只有今晚一晚时间给你。”绒狞说道,他猛地一反应,又说,“不可不可。”
杏声打趣道:“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老头,你怎么咋咋呼呼的?”
绒狞皱起眉,对西月说道:“今晚不可,明日一早,我给你两炷香时间,可好?”
见西月没啥反应,绒狞靠近西月小声解释道:“神女之位位同荒主没错,可我也是接了荒主之命前来的。虽你是神女,却也是族长,与我一样,其实... ...”
“大族长说得对,神女无实权,我如今也只是落野的族长而已。”西月看了眼杏声,又说,“既然可以,那便让我一炷香时间,问几个问题罢了。”
绒狞呵呵笑起来,他如释重负一般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