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脸上抽搐一下,说道:“我不信灵文殿下还忍心让你去冒险,他若与你说了要放我,定不会不说要你放过你自己的话。”
一文转过身去,他不敢与文未老君对视,因为他害怕自己所有的城府都会在对视中被看穿,他没有自信可以看着文未老君说话。那个无情的父亲,在过去的那个夜晚,为了一个万全的好名声,竟然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填补他犯下的过错。灵文为了保护一文,甘愿承受这一切。正值叛逆期的一文,甩手就走,他这一走,灵文受伤之事就莫名其妙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切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罢了。
灵文就像一个傀儡,事事都听从示期的指示,这让一文多次想要回来的心再度熄灭。直到宥昙找他谈话,说起当年的事情,他才知道灵文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在那苍茫的大地之中,原来还有一个人处处为他着想,直至死亡。从前的伤害,如果是划伤浑身的疼,是烈火烧遍全身的疼,那么当宥昙说起灵文的无奈和关切时,那种醒悟的疼更是让他肝胆俱裂,呕吐难止。
有什么比误会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而被对方误解更让人痛苦的呢?
他能回到兽界,纯粹是因为灵文。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一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为什么受伤的人偏偏是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人呢?什么殿下、什么家乡、什么权力、什么能量这些要是能换来灵文的痊愈,一文心想自己完全可以全部抛弃,全部舍弃不带一丝犹豫。
他极力掩盖自己的哭腔,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尽快说。我可没工夫和你消耗。”
“你要去找宥昙是吗?”文未没等一文回应,他说道,“他回不来了。荒界之人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你要去找他,你也回不来了。所以灵文殿下才会希望你能隐居。你不懂他,我懂。我懂这种竭尽最后一点心血为了一个人的感觉,我懂那种费尽全身的精血只为了一件事的感觉,我懂他。”
一文紧紧抓着拳头,他遏制自己不能真的杀了文未的冲动。即便他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即便他像是知道一切事如神,正是这种傲慢的眼神和态度,让一文愤愤不平。
“不论我说什么,一文殿下也听不进去,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能得一个善终。”文未扶着栏杆爬着站了起来,他双腿无力,整个人倚靠在栏杆上,十分艰难地说:“你对花声做了什么?”
一文冷不防破涕而笑,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关心这个?原来你还关心这个?”
“你告诉我这个,我告诉你即将发生的一件事。”
“我不想听。”一文冷哼一声。
文未说:“关于灵文殿下的,不听你会后悔。”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就像是灵文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知道他所有的心事。文未补充道:“灵文殿下是一个猎手,他时刻猎杀周遭的人。他思绪快且精准,我被他惊愕多次。为了将我推下高位,失去兽主的信任,要将你和花声推上师玉城外。可没曾想,西月先行一步,准确来说,是灵康先行一步。如今我这个模样,他已经成功将我猎杀,我时日不多了。”
“时日不多你就去死。”一文毫不避讳。
文未说:“你只需回答我是不是便好。我不用你多说。”
见一文并未回应,文未扶着栏杆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说道:“他体内并无冰石附体,却行之极快,黑灵狼不在他身边,想必是用冰石和黑灵狼换了一个新生,至于是如何交换我还没想好,你未必知道。我想知道,与他交换之人是落野西月是吗?”
“是西月救了他。”
“而你要他双眼,作为交换,你给了他风行之力。所以才会有黑鸟助他是吗?”
“是。”一文冷笑,转过身来,说道,“问完了。即便像你一样的智谋,猜中了又能如何。”
文未脸上止不住的抽搐,他泪水流下,又很快恢复了理智,说道:“他是我选好的人,却也被毁了。我当然伤心。一文殿下,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个灵文殿下的事情。”
一文已经不想听了,但他看着文未如此狼狈不堪,鼻水眼泪混杂一团,那种解气之感让他轻松了起来。文未将眼神移到他身上,说道:“为了你能活下去,你二哥会,会杀了你父亲。你现在过去,还能救他一命。”
一文横着的脸忽然一笑,或许是过于仓促一笑,引起咳嗽不止。但见文未眼神并未躲闪,并无扯谎之意,才从地牢跑了出去。示期的到来让灵文心中恐慌,他猜得不错,这位父亲可以接受平凡庸碌的名号,却接受不了一个“引狼入室”后外界对于他的评论。灵文在自己的药中偷偷下了毒,本想尽快了结这一场痛苦的躯体。但见示期的眼神,让他比浑身疼痛更痛的是,自己心爱弟弟怕是要落在这些人手中。